“回洛阳？”明觉愣住了。
“嗯，祁家的遗骨似乎已经被人早一步安葬了。但你终究还是要回去一趟的，如今你已被挂上了悬花，不只是洛阳，在这鷯城之外，大有人想要你的命。有你师兄跟着安全些。”红雀解释道，而后便意料之中的看到祁一在案几下，暗暗握紧了双拳。
“多谢师父。”明觉起身，向着红雀恭敬的行了一礼。
“师弟放心！有师兄在，那些坏人一根汗毛都碰不到你。”棉狼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自己挺起的胸膛。
明觉听着他这样说，眼睛却下意识的去看向身边的祁一。类似的话，祁一也是向他说过的，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便说过——“我日后会一直在暗处护着你。”之后亦说过好多次，在明觉贪玩从树上落下来，祁一接住他时说过；在明觉躲着武学的师傅，让祁一带着他藏在房檐上说过；在...在出逃的那日说过，柔声劝慰了一路——
“不要怕，我会护你无碍。”
棉狼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祁一，了然于胸般点点头，走过去拍了拍祁一的肩膀。“二少爷放心！你是师父的弟弟，我也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不用担心！”祁一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顿时更黑了几分。
“棉狼！”红雀忍不住低喝一声。祁一的别扭和不甘，表现的都太分明了，偏偏就这不通人情的狼崽子看不出来，还在那火上浇油，要是不呵斥一句，还不知要说出什么话来。
“怎么啦师父！”棉狼却毫无察觉，立马嬉皮笑脸的凑了过去，“师父不放心我，担心徒儿吗！”看那姿态，哪里是高冷的狼，分明是条尾巴摇的欢快的家犬。
“你去叫棉凫准备准备，正午前便出发吧。”红雀吩咐道，完全无视了他的讨巧。“小北，带明觉去拿雀馆的玉佩。”
“是。”
“徒儿告退。”明觉再次行礼后便往外走，棉狼不情不愿的瞅了红雀一眼，被后者一个眼刀递来，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着随在后面走了。
祁一沉默的起身，正欲随他们退出去，却被红雀叫住——“阿沏，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
待棉狼等人都出去后，红雀才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武功比不上那小崽子，心中焦虑了？”
祁一有些意外，红雀竟能看出他内心想法。却不知道，他那难看的脸色已是将一切都写在上面了。当下也不反驳，点了点头回答道：“我此前只在祈府，武功自认尚可。但这出了洛阳城的第一日，便发现，是自己坐井观天了。”
“你的武功路子我不知，这便先放着，暂且不谈。你可知那狼崽子是何人？他爷爷便是当初世上，唯一称得上神医的棉泽老先生。”
“神医棉泽？！”祁一讶然道。神医的名号他当然知道，据说此人医毒双修，用药如神。即可活死人，骨生肉，又可叫人在顷刻间，连喊叫一声也来不及便化作一滩血水。后来逝世，还有不少人去寻他留下的“万世妙心”，相传有起死回生之效。
“对。老先生儿婿走得早，唯独留下两个孙儿教他抚养。这小崽子与棉凫自小食过的天材地宝，怕是几国皇宫内加起来也没有那么多，二人的骨骼经络经过这般滋养，习武的优势又岂是旁人可以比拟的？而且，他经由我教导这么多年，难道会比不过你一个商户家中的武师么？”
红雀娓娓而谈，眼见着祁一紧锁的双眉缓缓舒展开来，释然道：“兄长说的在理。”
“待你从洛阳处理好归来，便要和明觉一同受训了。”红雀莞尔一笑，“尤其是你，要好好给我下苦功。我红雀的亲弟，武功只是个护卫水准，像个什么样子。”
听了这话，祁一没有半分不快，心平气和的承了下来，同样笑道：“兄长说的是，祁一日后定当苦学。只是兄长要费心教导了。”
待祁一走出前厅后，明觉他们已经准备妥当，在门前等他了。之前梗塞在心中那份焦虑此时已然消失殆尽，再看到棉狼那张轻松的笑颜便也顺眼许多，棉凫掏出短笛唤来大鹰后，一行四人便乘着飞鸟抵达了码头，只不过不是之前那个。
“这是另一条路线。”——棉狼解释道。
新路线依旧是五日的行程，与来时的心境略有不同，此刻二人皆接受了现实，且对了日后有了切实的打算，人只要是有了坚定的目标，便是有了生存的欲望动力。祁一和明觉便是如此，再加上船上有个只差上天的跳脱棉狼，气氛顿时有了生机。他们也终于有了在饭食过后，站在船尾观景的兴致。
飞鸟掠过空中红云，青江湛川中，他们所在的船舫顺流而下，落日残影映照在水波凌凌间，闪着金色的耀光。偶尔一两尾鱼跃出水面，除了甩出一串珠帘外，还会引来棉狼的欢呼，常常动作麻利的解了外衣，抓起网兜便一跃而下，丝毫不畏秋日严寒，待他那张笑颜再出现在水面的时候，他们那日便有鱼汤喝了。
“哥，你能不能别天天把衣服弄湿！洗衣服很麻烦啊。”唯一抗议的是不喜吃鱼的棉凫，往往一边擦着棉狼脸上的水珠，一边抱怨道：“再这样你自己洗衣服了啊！”
“不要嘛，哥哥抓鱼，是为了给二少爷和师弟吃，补身体啊！你看他俩底子那么差。”棉狼巧舌如簧的辩解，将责任推到祁一明觉的头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棉凫思考后，竟点点头，十分赞同道：“那倒是，他们身体太弱啦。”
祁一听到，忍不住汗颜道“明明是你们补太多吧...”
五日的光阴，不知不觉间，便在这略显怪异的兄妹二人的伴随下轻松度过了。
待船靠岸后，已有雀馆的人带着车马在此接应，那几人皆穿着普通护卫的服饰，连马车上也无过多装饰，一副寻常人家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