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她身后的锦服胖子，估摸就是此间掌柜，态度很是恭敬。
庄静雪娇笑道，“哎哟，瞧三爷说的，我就是个小跑腿，天生劳碌命，哪里像三爷年少有为，是白蟒城里瞩目的俊杰。我听说海盟武市已经放出话来，明年招生，三爷乃是种子选手，想要考取还不是易如反掌，可喜可贺啊。”
楚人杰嘴上连说“谬赞”，脸上的笑容差点溢出来，瞟了一眼楚晚晴，大为欢喜。
“百川汇宗”的少东家，果然有惊人手段，也就三两句话，剑拔弩张的气氛，便消散无形。
看起来，还和楚家相处的不错。
“这位是本行贵客，刚到东海不久。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如化干戈为玉帛，说不定以后还有打交道的时候呢。”
庄静雪打蛇随棍上，笑吟吟地顾盼众人。
相距咫尺，佳人吐气如兰，峰峦高耸眼前，换做旁人，怕是骨头都要酥了。
楚人杰暗自咽下口水，假装皱眉道，“可他说是狼山的人，只怕……”
“哎哟哟，三爷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狼山封印，有无尽天圣者把守，哪里能出乱子。”庄静雪捂嘴娇笑，玉手指了指李赭，“这位贵宾，为各国锻造大师寻找奇珍异宝，常年在外。自然走到哪里都是家，走到哪里都合适。这不，今天就寄放一块枭铁在本行拍卖，所以我说，以后大家还有打交道的时候。”
最后一句话，她有意无意抬高了声音。
人群发出惊呼。
楚家二人齐齐变色，不约而同看向李赭。
枭铁？锻造鬼级上品武器材料。放眼整个东海，鬼级上品武器不过区区五件，都集中在几个大国君主手中。
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鬼级上品武器固然难得，材料也是难求。枭铁产于五阶妖兽影豹出没的地方，修罗境界以下的人贸然进入，绝对是有去无回。
作为楚家代表人物之一，楚天舒最疼爱的亲生女儿，楚晚晴的“陌上飞霜”，也不过是鬼级下品。
事情朝李赭预料的方向发展。
他的手伸进毡帽，慢条斯理摸摸鼻子。
这庄静雪真是八面玲珑，一席话既留下日后合作的空间，令对方再不好翻脸，更为“百川汇宗”营造了声势。
这边陲之地，真没几个拿得出整块的枭铁。
倒是个值得留意的人。
“百川汇宗”内厅。
李赭把玩着手中的玉白色的琉璃酒杯，品鉴着上面的清荷浮彩，好一会儿才抿了一口上好的女儿红。
酒是庄静雪亲自倒的，甘美醇正，入口顺柔，后劲绵长，天下的酒鬼往往是醉在这类酒上，而不是什么烈酒。
按李赭前世的经验，美女主动倒的酒，往往喝不得。
幸好，对方很聪明，李赭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对坐的庄静雪干了美酒，轻托着杯口朝下，以示敬意，轻开檀口道，“先生从哪里来，好一身风尘啊？”
李赭道，“少东家眼光何等高明，之前一番推测，差点揭了我老底。再和你多说几句，恐怕生辰八字都藏不住了。”
庄静雪抬起玉手，又和李赭杯子碰了碰，发出叮地一声轻响，娇笑道，“瞧这话说的，先生出手不凡，深藏不漏，我这账房跑腿能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李赭不为她轻浪举止迷惑，对方处事精明，观察入微，修为不俗，而且颇有见识，须得小心应对。
“庄少东家真是客气，时间有限，我看不如进入正题。”
说着，李赭从空间戒指里面取出一个包裹，放在金丝楠木的桌子上。
见李赭亮出空间宝物，庄静雪的笑眼又亮几分。这种宝贝可不是普通人能拥有，要是她知道里面的空间大小，只怕就笑不出来了。
“先生真是爽快人。”
庄静雪一层一层打开包裹，漏出一块青灰色的石头，大约西瓜那么大，未见得多稀奇。
她郑重起来，低头观视上面的纹路，又摩挲一阵，半响抬起头来，拍了三下手。
一名大汉走进内厅，躬身道，“少东家有何吩咐？”
“叫老张进来。”
李赭夹了一口菜，暗自点头，买卖和生活中完全两种状态，倒是个女强人。
不多时，进来一名须发全白的老者，起码七十岁开外。
庄静雪为李赭斟满酒，笑道，“例行公事，先生别见怪。”说着朝老张使了个眼色。
李赭这回仅抿了一口，淡淡道，“应该的。”
老张看到枭铁的瞬间，浑浊的眼眸变得比烛火还亮，像亲孙子一样捧在怀中，小心翼翼的，生怕石头摔着了。
又是摩挲又是敲打，鼓捣了好一会儿，几十岁的人，满是皱纹的脸上，泛起少女才有的潮红，最终像是伤了元气，猛然吸了几口气，朝庄静雪重重点头。
“是正品！”
小心将枭铁放回桌上，老张身子微微颤抖，垂手退立一边，拼了老命克制情绪，免得客人看出来坐地起价，余光不由自主瞄在李赭身上。
他辛苦，李赭更辛苦，差一点就笑出声。心想道，太浮夸了吧，比老来得子还激动，鬼级武器何时变得这么稀缺？
庄静雪大喜过望，激动地站起来，又坐回去，挥退张老，正襟危坐道，“这么大的枭铁，实属罕见，先生好大的手笔，开个起价吧。按本行的规矩，要收取百分之十的手续费，先生懂得。”
李赭晃着酒杯，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她，“不需要我开底价，因为你比我更清楚它的价值。”
“这个，规矩上讲……”庄静雪有点为难，寄存拍卖总要有个低价，以免日后有争端。
“没有那么复杂的。”
“这不是复杂与否的问题，而是……”
李赭打断她，笑了笑道，“大家合作，做好彼此分内的事情，自然就成了。我寄存，提供上品的宝贝，你拍卖，追求最大化的利益，难道不是这么简单。世上很多事情不长久，就是因为太复杂，我不喜欢复杂的事。听说‘百川汇宗’有着数百年历史，应该不是个复杂的地方。”
说完，审视着庄静雪，笑纹轻挑。
庄静雪微微一怔，不设低价的拍卖，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要么遇上了初涉江湖的雏哥儿，要么就是老辣的行家，而且非常自负，压根不怕被讹钱。
庄静雪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在此种末节上争执，掩嘴一笑道，“先生真是痛快人。”
同时，暗暗觉得对方不简单，以前那些主顾，只要和她独处一室，喝上几杯酒，聊上片刻，早就三魂七魄飞天，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