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爬不起来了，任何腾空被飞膝击中丹田的人，很少有人能不在床上躺上一两个月。
看似简单的动作，必须拥有高超的眼力，以及过人的自信，否则没人敢这样对付高出两阶的对手。因为慢了一线，倒下的就是自己。
李赭走过去，附身看向地上的李好，“你向来都是打人，被打的滋味怎么样？”
李好趴在地上说不出话，压根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废物打翻在地，真的像狗一样。
闻声而来的下人们，因为李好在场，不敢进院子，全都挤在院子门口，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小霸王被打翻在地，李家的废物居然没事一样，还大放厥词，讨论起打与被打的人生哲学。
好像哪里不对啊。
李好看到人群指指点点，丢不起这个面子，挣扎着要爬起来，声嘶力竭吼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个小畜生！”
李赭看向噤若寒蝉的下人们，悠然说道，“只准你打人，不准人打你，小总管好古怪的性子。你要杀我，弑主可是大罪，夫人恐怕也保不了你。不过嘛，李总管主持内务多年，劳苦功高……”
听到爹的名字，李好来了精神，马上抢白道，“现在知道怕了？等我爹来，定然要你有手难伸、有足难行、有口难言，你个小畜生等死吧！”
“哇，原来李总管如此有手段。”李赭点点头道，“我还没说完，弑主重罪，最低也要贬为奴隶，流放莽荒。谅在李总管为李家服务多年，尽心尽力，又只有一个儿子。我仅废你双手，也算是嘉奖他的功劳。”
“你敢……”
嘴上这样说，他也有些怕了，伏在地上的身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不怕他，他就开始怕你了。
李赭话不多说，弓下身子正要动手，忽然又直了起来，扭头看向院门方向。
目光注视处，挤在门口的下人全部散开，低头分列两侧，让进来一个高瘦男子。
男子五十岁上下，脸上无肉，眼睛细而长，于人刻薄无情的印象，不用隆重介绍，当然是管家李福。
李赭留意他的脚步，心里说了一声高手，绝不是普通管家那么简单。
李福疾步走进内院，看着好儿子的窝囊相，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就要发作。
李赭高声道，“李总管，你儿子当着这么多人要杀我。还说，等你来了要我生不如死，本公子现在手足冰冷，怕得要命，你看怎么办？”
李福微感错愕，料不到平日逆来顺受的应声虫，说起话来条理清晰，开口就抓住他的要害。
他服侍人大半辈子，在权贵中周旋几十年，深谙世故，远非他那个混账儿子可比。
此刻，他虽然杀李赭的心都有，但是主仆有别，又是众目睽睽，实在不宜扩大事端。
他反应极快，立刻压下怒火，一张铁青的老脸堆满歉意，躬身道，“是老奴管教无方，还请公子暂息雷霆。此等内务，老奴将如实禀报夫人，夫人定会秉公处理，还公子一个公道。”
李赭没想到他圆滑至此，当着这么多人，真能落得下这张老脸，认栽了大跟斗。但对方说话客气周全，若他再要为难，便显得不近人情，更加不给李夫人面子。
本要息事宁人，李好却挣扎着爬起来，死死抓住李福裤脚，带着哭腔喊道，“爹，你可要为我做主，杀了这个小畜生，宰了他！”
“住口，你个蠢材！”
他一声怒吼，气势惊人。震得众多下人接连后退，李赭也觉得耳膜嗡嗡作响。
李好从没见父亲发过这么大火，顿时不敢说话，低下头抽泣起来。
李福越看越气，差点克制不住，要不是儿子伤得爬不起来，非要抽他两耳光不可。
如果说李赭是废物，他儿子此刻连废物都不如。
僵硬地打了个手势，几个亲信过来将李好抬出去，接着对李赭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临走之前，瞪了其他人一眼，下人们慌了手脚，急急忙忙散开去，再没人敢有任何不老实的表情。
众人散去后，霜儿过来关心几句，见李赭无恙，便说道，“公子，你不该开罪李总管，他可是……”
“他可是李夫人身边的红人，得罪他没有好下场，对不对？”见霜儿低头默认，李赭擦了擦她脸上的污迹，“我说过，我们不是主仆，而是兄妹。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霜儿心头一暖，红着脸讷讷道，“可是……”
“没有可是。这种人，今天骂你不还口，明天就会骑在你头上拉屎。圣贤书说，退一步得寸进尺，忍一时变本加厉，有道理的。”
霜儿想了半天，小声说，“圣贤书明明说的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
“呵呵，是么，圣贤书不会教人受欺负，一定是你记错了。”
转身挥挥手，走进柴房，关上了木门。
留下霜儿独自在院中发呆，回想今天的事，心里有点后怕，但是公子确实与平日不一样，变得有担当有气魄了，只要有他在，不管什么麻烦她都不会害怕了。
想到这里，霜儿浅浅地笑了。
事情当然不是她想的那么乐观，李赭心知肚明。
李福当场发作还好，也许事情还有转圜空间。如今委屈求全，当着那么多人拉下面子，还装作没事一样，正是“怒极而笑”的表现。
李赭阅人无数，知道李福动了杀机。
东方大陆，阶级观念历来很重，弑主重罪，差不多和弑君同级。
李福敢对自己动杀机，透露出两个讯息。第一，他拥有杀自己的实力；第二，李夫人在家族中的影响力，可能已经盖过家主李天南。
李赭想得通前者，毕竟以李福的修为，七大凡境中肯定算得上不俗。要杀现在的他，自然易如反掌。
而后者，作为亲叔叔的李天南，绝不会坐视侄儿死在自己的地盘。如果私下里他和李赭父亲有深仇大恨，当初就不会收留李赭，加上天生体弱多病，可说绝对人畜无害，还有什么好针对的？徒然落下恶名而已。
由此推断，两叔侄纵然有嫌隙，关系尚未恶劣到这一步。
所以，杀李赭容易，过李天南这一关难。
但是，李福似乎并不怕李天南。
和其他名门大阀一样，李家的关系错综复杂，要尽快弄清楚才行。
偏偏这一世李赭足不出户，根本不在意人情世故，很多细节被忽略了，可供推算的记忆并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