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抚银的那些人家都过得并不富裕，江语暮跟在关山远身旁看家属们红着眼接过银票，自己的鼻子也是一直发酸。一共走了九户，每户人家除了领到官府额定的抚银外，还拿到了关山远多给的一部分。江语暮在心里默默的算计，剩下的仍是不少。
“好了，”从一户人家出来并请主人留步后，关山远对江语暮说，“都转完了，天色也不早了，辛苦了江记室一整天，不如由我做东请江记室吃个便饭？”
江语暮也抬头望了望天，口中却道：“我突然发现我中了你的圈套。”
看关山远有些疑惑的望着她，江语暮解释道：“我原以为你带我发放抚银是信我，现在突然明白，让别人知道我和你一起办了这事，他们定然以为我和你是一伙儿的了。”
“江记室真的多心了！”关山远说的真诚，“我原想江记室已经猜出事情的真相，所以才不再避讳。而且，做人糊涂点儿真没什么不好。”
“那你用什么钱请我吃饭？”江语暮突然换了话题。
关山远笑得颇为无奈：“来路光明正大的。”
江语暮满意的点点头，才跟着关山远向前面挂着“酒”字幌子的酒肆去了。
在酒肆坐好，关山远笑问：“要不要来壶酒？上次不是让我请你喝一杯？”
江语暮丢给他一个白眼，谎称道：“上次是不想跟你拼桌罢了。”
等着饭菜端上来的间隙，江语暮终于有机会再次追问她关心的那个话题。
“名单上的南容泽，”江语暮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关山远的脸色，“是谁让写的？”
关山远却并不看她，低头摆弄着手上的茶杯：“除了今日你随我走过的那些人家，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是谁加上了那些名字？刑部还是户部？或者，工部？”江语暮继续追问。
关山远的视线终于从杯子挪到江语暮脸上，认真的劝道：“江记室，有时候做人真的需要糊涂一点。”
“被加上名字的那些人……未必都死了吧？”
“那我就不清楚了，以后他们不能再以那个名字生活倒是一定的。”
正说着，江语暮瞥见门口进来一人，却是陈领！江语暮下意识的便想躲，正好上菜的小二端着菜过来，堪堪挡住了江语暮，待到小二离开，陈领已走向二楼只剩一个背影了。
江语暮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陈领并不认识她，但突然相见还是忍不住想要躲藏。
关山远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的拿起筷子说道：“这家的狮子头烧的不错，江记室尝尝？”
江语暮回过神，一面点头拿起筷子一面说道：“好！”
陈领应该不会是同什么人接头，因为江语暮不记得那本册子中有这家酒肆的记录。可是，万一那本册子并不全面呢？又或者，陈领是同已经相认了的暗探见面？
正食不知味的吃着，门口又闪进一个认识的面孔，却是户部沈尊豪。
“沈大人！”江语暮起身行礼，背对门口的关山远闻言也回头站起身来。
一身便服的沈尊豪却没理会江语暮，向关山远笑道：“山远兄也在？真是巧。”
“沈大人！”关山远一拱手，“不嫌弃的话一起用饭？”
“不打搅二位了，楼上约了朋友，我先走一步，二位慢用！”沈尊豪笑着说完便也奔着楼梯去了。
江语暮又同关山远一起坐下，忍不住盯着楼梯出神，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有个想法，也许和陈领见面的人就是沈尊豪？
“楼上是几处雅间。”关山远仿佛不经意的说道。
江语暮转过头，心里却有些自责，这一日可能是跟关山远待的太久了，竟然对他不防备起来。
“为什么好像那些大人们都认识你？”江语暮问出心中这几日一直疑惑的问题。
“大概是我在街面上混的熟吧！”关山远夹了一口菜边吃边说。
江语暮摇头：“不对，不像是只混了脸熟，他们好像还对你很客气。”
关山远对江语暮似笑非笑：“江记室，不要事事追根究底。”
江语暮有些不悦，可仔细一想，确实是她操之过急了，她太想知道那些上辈子她不知道的事，所以才会那么急切，才会在有些事上考虑不周。
此时的江语暮绞尽脑汁的想要找个借口上楼去，思来想去却总找不到合适的，正苦闷着，又听关山远说道：“如果江记室对关某好奇，我们可以常来常往，时日久了你自然会了解关某。”
江语暮听他这话说的略显轻浮，不由嗔了他一眼，口中冷笑道：“我对你没什么好奇的。”
“可关某对江记室很是好奇呢！”关山远探究的看着江语暮。
“关……关公子，”江语暮突然发现她现在不知如何称呼关山远，“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江语暮向前凑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秘密似的，关山远见状也向前倾了倾身子侧耳去听，江语暮满意的继续说道，“你有时候就像个疯子！”
关山远嘴边却绽开一个笑容，坐正了身子看着江语暮道：“谢江记室夸赞！”
江语暮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厚脸皮，突然也笑了起来，二人对视着笑了一会儿，江语暮的眼角突然瞄见陈领从楼上走了下来，她忙埋头吃菜，直到陈领走出门去。
陈领定是给什么人安排了任务，会是沈尊豪？因为江语暮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关山远的那份名单是沈尊豪和方前川以及苏青三人的杰作，所以在江语暮看来，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沈尊豪会是和她站在同一边的暗探。又或者，沈尊豪便是潜在他们这边的细作？是操纵了爆炸的人？
“江记室是觉得饭菜不合口味吗？”关山远有意无意的说道，“看您这顿饭吃的心神不宁的样子呢！”
江语暮又在心里喊糟，她也是经过四五年训练的人，又着实以暗探的身份生活了两年，早已练就了喜行不露于色的功夫，怎么却好像被关山远看出端倪？
“不是，”江语暮笑着否认，“只是今日确实乏了，因此有些吃不下。”
“哦，”关山远似乎信了她的说法，看着桌上的菜又说，“也似乎油腻了些，我再叫小二上两个素菜，再给江记室来份清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