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老子杀的，老子不想活了，给老子个痛快。”李泰叫嚣着。
“先把这疯子带出去。”秦亮喝道，“你们都给我出去。”
衙役们纷纷离开，顺带着把李泰也弄了出去。
大堂里只剩下侯毅和秦亮两个人。
秦亮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盯着侯毅，问道：“为什么要杀书吏？”
侯毅道：“我没杀他。我来找他，是跟他说黑户的事。本来我们要去找你的，可是你不在衙门。然后我们就分开了。”
侯毅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秦亮的反应。他发现秦亮对黑户的事并不惊讶，继续说道：“我们在密谈的时候，被一个衙役听见了。书吏说那是秦十三的人。当时我就担心秦十三会铤而走险，但书吏认为他不敢。可惜，被我言中了。”
秦亮并不插话，等着侯毅继续往下说。
侯毅接着说道：“你可以让人重验书吏的尸体，绝对不是那把剑造成的。”
秦亮道：“我已经亲自查验过了。”
这次轮到侯毅等着。
秦亮接着说道：“如你所说，那把剑不是凶器。”
侯毅松了口气，“秦十三把我关进死囚牢房后，李泰便袭击我。好在他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没有得逞。他的胳膊就是被我打断的。秦十三听到动静，前来查看，于是我杀了他。”
秦亮久久不语，一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看来你知道黑户的事？”侯毅问道。
秦亮点点头，“这件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尤其对于官场上的人来说。”
“所以你任由秦十三陷害我，就像上次那样？”侯毅怒道：“可怜书吏还对我说，你是个正直清廉的好官。”
秦亮叹了一声，说道：“这个书吏是我的启蒙老师，如师如父。所以……我被气糊涂了，竟让秦十三那厮给糊弄了。至于白堤的事，我知之甚少，也不知道你被关了这么久。因为……”
“因为可以花钱赎出来，对不对！”侯毅说道：“可是我怎么知道，也没人告诉我。”
秦亮忙道：“这事怨不着我，又不是我害你蒙冤的。”
侯毅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吹毛求疵了，不再说什么。
秦亮道：“我现在心里很乱，你先回去吧。”
“回哪儿去？”侯毅冷笑道：“牢房还是南坊？”
秦亮道：“先回南坊吧。走之前去账房领点钱去看大夫。”
“李泰呢，你打算怎么办？”侯毅隐约还能听见李泰在外面嘶吼。
秦亮有些不耐烦，“他原本就是死囚犯，你救不了他。”
侯毅默默地低下头，挣扎着爬起来，蹒跚地向外走去。
看见李泰痛苦地嘶吼着，侯毅又转身回到大堂，对秦亮说道：“你可知，他也是韩舞将军的部下？将士没死在战场上，却被这腐朽的朝廷折磨的死去活来……”侯毅也是在说自己，忍不住哽咽起来。
“我会请大夫给他治伤的，但恢复身份的事，我也无能为力。”秦亮站起身来，走到大堂外，吩咐衙役去请大夫，还交待狱卒善待于他。
侯毅走到李泰身边，说道：“先别急着死，我会想办法的。”
李泰摇了摇头，说道：“我家住在淮南坊。”
“我记住了。”侯毅点点头。
过了几日，秦亮作出了判决，秦十三杀死书吏并诬陷侯毅，真相暴露之后，秦十三畏罪自杀。侯毅遭受无端刑罚，获得赔偿。
宣判之后，侯毅没有走。
“你又想干什么，别再给我找麻烦了。”秦亮瞪着眼睛，黑眼圈很明显。
侯毅冲秦亮施了一礼，说道：“我打听了一下，如果有百户担保，死囚犯可以入陷阵营服役。所以……”
秦亮摇了摇头：“不光要百户担保，还要有两名七品以上的官员担保。”
侯毅又给秦亮施礼。
“行了，行了，就算本官愿意，不还缺一个吗？”秦亮没好气地说道。
侯毅道：“还请秦大人帮忙。”
秦亮道：“这次我恐怕帮不了你。你还得自己想办法。”
侯毅不便强人所难，于是说道：“那就请大人指条明路，不知还有哪个官员像您一样正直清廉。”
秦亮道：“西城尉贾衡，如果你能说得动他的话。”
侯毅道：“只要他是个正直的人，我就能说动他。”
说着，侯毅便离开了。
“等等。”秦亮叫住他，“他这人有洁癖，就冲你这一身的怪味，见都见不到他。还是我去说说吧。”
“谢大人。我代表李泰谢谢大人，代表已故的韩将军谢谢大人……”
“先别急着谢，有两件事你要帮我办好。”秦亮说道：“第一，协助新任户司把南坊的黑户登记上；第二，暗中调查整个东城是不是也有这种情况，尽快报给我。”
侯毅笑道：“这个容易。”
秦亮冷笑一声，“你小心点，很难说东城其它地界还有没有蒋伍、秦十三这样的人。”
侯毅点点头，这种情况是有的，比如太平坊一带的老鬼、北坊一代的瘸子，而且听说这两人的名气比蒋伍大得多。但侯毅并不畏惧，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摸清了这帮地痞恶霸的脾气秉性。这就好比作战，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秦亮办事的效率很高，三日后就拿到了西城尉贾衡的担保。侯毅也借着登记户口的时机，说服南坊住户和李泰远亲近邻一同担保。最后，经刑部核准，北大营考核之后，批准李泰加入陷阵营，并即刻送往前线。
“虽说陷阵营九死一生，但也好过秋后处决。”李泰安慰前来送行的家人和朋友。
李泰的妻子和女儿仍旧流泪不止，因为这一别很有可能就是永别。
李泰拉着妻女的手来到侯毅面前，说道：“侯参军，我就把她们娘俩交给你了。”
侯毅笑道：“目前为止，韩家军只有我们两个活了下来，这说明我们俩的运气很好。所以，不要悲观。到了陷阵营之后，也不要一味拼命。”
“是，我记住了。”李泰行了个军礼。
侯毅又对李泰的妻女说道：“我会时时留意前线消息，给你们报平安。”
李泰妻女道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