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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
哭泣。
离别。
来到新的地方,拥有新的人生。
活着,长大,
直到现在。
……姐姐……好想你啊……
※ ※ ※
我醒了。
盯着空白的天花板,意识忽然涌上来一片虚空。
我,我……我,好像,做了一场,大梦啊。
坐起身抹掉眼泪,看看天色,晨光微曙。又看看枕边的手表,五点。
今天醒得真早呢,刚刚那个梦……是噩梦吗?
我挠挠头,突然想起……
好几天没洗头了。
一手拿着塑料盆,里面放着毛巾和洗发露。通过没人的走廊,沿途听到各个寝室门里传出的各种意义上的呼噜声……我觉得这个世界无比真实。在开水间接了点今儿个第一批烧出来的热水,我来到空无一人的洗漱间。
洗漱间像那种理发店,两侧是大块连片的镜子,下面是与镜子等长的大理石台洗脸池。灯光感应到人来亮起,水路也自动接通,我把脸盆丢在水池里,打开水龙头,让冷水和热水混合,温度适中后就浸湿毛巾弯下腰往头脸上抹。
“呵。”接触到温水的脸传来一阵令人心安的酥麻,我保持着两手把湿毛巾盖在脸上的姿势,舒服地叹息。
等到毛巾有点发凉了我才再次将其浸入水中,只觉最后的瞌睡虫也被赶跑了。头发弄湿后,我挤出一点洗发露,开始清洁头发。
第二次用毛巾洗去剩余的泡沫,我直起腰甩了甩头,水珠溅在镜子上,我没有任何意义地瞟了一眼,然后低下头去清洁第三次……
我愣住了。唰地昂头。
镜子里映照的影像告诉我,身后站着一个人。
两块大镜子是面对面的,镜子里的是一个无限重复无限漫长的空间,这个光学的虚伪空间里,只有无数个我,和无数个刚才还不存在的人。
有那么一瞬,我产生了错觉:这个人是确实站在我身后,还是……站在镜子里?
我打了个寒噤,缓缓回头。
“早上好!”倚着对面大理石洗脸台的男人笑眯眯地朝我挥手。
脑门上还沾着泡沫,这会儿我是没法给出什么有礼貌的回应了:“……好。”
男人笑着摇摇头:“我站在这儿有一会儿了。”
“……哦。”
“放心我也没有什么事啦,只是想来看看你,”男人笑得有点狡猾,“现在这么有种的孩子可不多见了。”
……他在说什么啊?
“抱歉,大概你认错人了。”
“不不不。你只是让自己躲进了这个梦中而已,是你自己内心‘这不是真的’真实的映射,这里的你,当然会忘记外面发生的一切。”接着他又说:“不过老躲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可对身体不好,我专程来就是为了叫醒你的。”
……谁能告诉我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总之,我是来告诉你几样事情的。”男人不再多解释,直接说起来,“既然你潜意识在抗拒我们中华超能力组CEPO,那我现在唤醒你你也不会答应跟我们走的咯?所以这事儿我就不提了,免得伤感情。墨茗已经被带回去了,放心死不了,只是重伤。善后我们也会帮你搞好的,没人会记得有一伙武装分子入侵校园大战半天。”
“……”我彻底懒得听了。这货是精神有问题吧?进来就说一大串不着边际的话,虽然看着模样挺周正的……黑西装红领带?还三七头?不会是个当上公务员后来精神失常的疯子吧……不过出于礼貌,更多出于“不能招惹精神病”的训诫,我还在耐着性子嗯嗯敷衍。
“呵呵,小子,等会儿你会后悔的哟。对了,这个还给你。”
男人自怀里掏出一个方形的东西扔了过来,我慌忙双手接住,一看是我的手机。
“里面有我们的联系方式,还有一些你最想了解的知识。”大叔笑笑,“不愿加入我们,那以后我们有了麻烦事找你当个外援总可以了吧。”
“我……”我愣神了好半天,大吼,“……我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不要在意细节!少年!在心中想想!为什么你在强敌面前还有一战的勇气!”男人哈哈大笑,我悚然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倏忽消散,他走上前来大力拍在我的肩上,“我叫张文磊,文字的文,磊落的磊。以后还会再见面的,见面的时候,告诉我答案!现在……回到你的现实去吧!”
他与我瞬间咫尺天涯,因为他口吐一字:
“请!”
“请!”
我猛地昂首睁眼。
我先低头看手里的手机,掌心满是汗水。
环视四周,我在——教室里。
我抹掉额角的汗,长吁口气。原来是趴桌上睡着了吗……
……刚刚,刚刚做的梦好诡异啊。
“请!莫明同学站起来回答我的问题!”
我靠!在上课!
刚擦掉的汗珠又噌噌往外冒,这次是冷汗。我把手机塞进袖口,唰地起立,在同学的窃笑中手忙脚乱地翻找页数。
“91页第五题!”周博的话在现在的我看来如聆仙乐,正当我翻到的时候,台上的班主任发话了:
“行了,不用找了,你就站着吧。周博!刚刚干得不错嘛,起来回答。”
我心里叹口气,放下书摊平了,垂头丧气地看。周博回答完问题坐下,老班又发话了:“莫明你站到后面去,免得挡其他同学。”
看来老班真有点生气了啊。我咧咧嘴,拾起书本站到教室最后。
老班在台上讲题,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心里却想:刚才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梦啊……梦到我起床洗头,梦到一个男的对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对了他说的是什么来着?
忽然,我像被闪电劈头击中,我像死过一次的重生。印第安人说:“当你行走了三天之后,一定要停下来休息一天,以等待自己的灵魂”。
我的灵魂这时赶上了我的肉体,复归。一切的一切的一切都在脑中重演,我瞬间觉得这世界是如此……不真实。
我的身体没有疲劳,没有流血,没有腰间的伤痛,也没有肩头那记枪伤。甚至抽打壮汉的外套都还好好地套在我身上,没有破损,没有焦痕。
抬头看那个她曾坐过一天半的座位,上面没有人。
我,我我……我真的做了一场大梦啊。
好长,也好美妙的梦啊。
我叹息。
真的……好美妙啊。
因为梦里抛开一切,赌上性命,跃下的那一刻就像脱离了现实的桎梏。
我潸然泪下。
“莫明你怎么了?”老班忽然止了话头,惊讶地问。
我这才记起还在上课。我慌忙说:“肚,肚子疼的厉害……”
老班走下来:“怎么样?”
看着全班聚过来的视线,我使劲摇头:“我,我去趟厕所。”
“快去!还疼就去医务室!”
我应了一声,放下书离开教室。
不对!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梦呢?
那真是梦吗?一切都太真实了。
我往厕所的方向走了会儿,转身进了楼梯,抹了眼泪,一路向上狂奔。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些怎么可能是梦!
到了六楼,我冲向栏杆边,抓住栏杆,直直探出半边身子,向下看去。
整洁。
这是我能想到来形容校园的词语。目光所及的操场,有班级在上面上体育课,什么记忆中的战斗痕迹都没有,就是有也一定是一团墨色,被雨水一样的东西洗掉,洗得……分毫不剩。
我无力地向后坐倒。重重坐在坚硬的瓷砖地,却什么痛觉都没有。
手机!
我的眼倏地亮了,手机一直藏在袖子里没拿出来过,我手臂向下一摆,硬物顺袖筒滑进手心。我狠狠握住它,摁亮屏幕。
打开“我的文件”时我的心脏狂跳,翻到底下,里面赫然多出一个“‘CEPO’E级数据库”。我颤抖的手指点开它,里面罗列出“能力分类法”“能力等级界定标准”“‘星汉’E级权限搜索引擎”许多选项,我翻到最后一个。
“联系我们”
我的手抖的几乎拿不住手机,我强迫自己冷静,忽然一种冰凉的感觉像大冬天一盆冰水泼下,杂念瞬间消失,手霎时稳住。
我摁下“联系我们”。
[正在连线……]
提示显示在全白的屏幕上。我长出气,心率慢慢平复,静静等待着结果。
屏幕突然跳闪一条警告:“抱歉,您只拥有临时权限,未确认加入CEPO,E级权限只对您开启30%,‘联系我们’属于未开启部分,您只能单方面接收联络,无权联系我们。请问现在选择加入CEPO吗?”
下面是“YES”和“NO”两个选项。
我按下“NO”,躺倒在地,闭上眼睛,摁灭手机。
够了,到这里就够了。
真的。一切都是真的。超能力是真的。敌人是真的。战斗是真的。险死还生是真的。
墨茗……也是真的。
“哈哈哈……嘿嘿嘿嘿……”
我摘去眼镜,抬起握着手机的右手,用手背覆在两眼上,在黑暗中流下泪水。
冰冷不知何时已经退去,是感情太过汹涌吧?
“谢谢。”我轻声说。
谢谢,谢谢……谢谢你承认我,谢谢你带我了解一个浩大的世界,谢谢你让我拥有跳出被社会规划好的未来的可能,谢谢你,墨茗。
桎梏消失,我的思维终于清晰。
疑问还有太多,这两天的所有事件,未解之处还有好几个。为什么我现在还活着?为什么那个叫张文磊的男人会在最后以“清理现场者”的身份出现?最后在天台抓住我的人又是谁?
而那些“透亮未来的梦”……才是我真正的能力吗?
想到这里我却摸了摸受了那记枪伤的肩膀,还有那个时候喷血比喷泉还狠的腰间,苦笑。
不知道那个张文磊是怎么治好我的,但就算现在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了,回忆那段生死置之度外的战斗,那股痛就好像还残留在肩膀和腰间。
……都是逼出来的啊。如果没有逞强冒尖,自己就不会被狙击手追着杀,就不会强行开启纯粹理性状态,就不会一心一意只想做掉狙击手,就不会受这么疼的一身伤……那个时候真的什么都没想,就想着该怎么干死狙击手了。
现在想起来还是超级害怕,想想自己有可能以后会受比这次还要重的伤就更害怕了。
不过咧。
暗礁,黑洞,泥沼,冰下,这些代表“未知”的意象……
生灵惧怕未知,甚至因恐惧而群起攻之。
但是!总有些人会站出来!他们会以未知为动力!去挑战那未知!否则现在我们哪还有西红柿吃!
以前的我也会惧怕这表象下的一切。
而现在,我只想知道那后面是一个怎样广阔的天地,而我这片树叶,又会被时间的狂风吹向何方。
下课铃响了。我在同学们涌出教室前站起来,阳光暖暖照耀在我身上,初春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春阳撒进我的心里,荡尽我心中的阴霾,遍及我所有黑暗的角落。
“没错。”我昂首直视天空,
“那个张文磊先生,你问我,最后我为什么还有一战的勇气吗?”
“因为我……不会再惧怕了。”
【第一部 表象之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