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如雪如今提起聂岚心，甚至都不屑于唤她的名字，而是借由那个女人来代替。
楚云卿早已由最初的愤怒，变成如今波澜不惊的唏嘘，她只是不懂，为何前世她赤诚一片真心，却沦落到要喂狗的地步。
聂如雪并未留意楚云卿的情绪变化，她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无法自拔。
“无论皇上对她究竟是何种感情，萧映蓉这个贱人都必须要除掉，本宫不能看着自己的皇儿白白冤死！”
楚云卿趁势表忠心：“皇后娘娘日后若有需要臣妾的地方，尽管吩咐。”
“行了，你下去吧，容本宫再想想。”聂如雪挥挥手。
楚云卿走出正阳宫，时间已近正午，阳光炽烈，几乎烤穿大地，也灼烤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
阳光太刺眼，楚云卿不知不觉又走到御花园，站在那日摆放水晶瓮的凉亭中，四周遍地的花开得正艳，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这御花园本是她从来最爱来的地方，聂岚心爱花，最中意这御花园中的一簇月季花丛，她还是皇后的时候，就经常亲自过来打理。
只是后来她后位遭贬，聂如雪上位后，就命人将这簇花丛尽数铲除，从此这御花园中再不见一株月季花。
而这处花的天堂，也终究成了她聂岚心的地狱。
就在楚云卿怔愣之际，与她相对的另一处凉亭里，出现一个墨色锦袍的身影，侧脸的线条被阳光和树荫模糊的晕开，金黄的光晕洒在他的右侧身体，而另一边则隐在阴影下。
楚云卿看不清他的脸，却几乎在一瞬间就认出了他。
连城站在凉亭边，目光落在湖中，明明看不清表情，但楚云卿还是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他在失落，或者说是在缅怀什么久远的东西。
想了想，楚云卿还是走上前，轻声唤回他的思绪：“祁王殿下？”
“是你？”连城转过头，脸上隐约的失落还未散去，却很快扬起一个笑容，落在楚云卿眼里，竟带了些许悲伤。
“臣妾方才在此赏花，偶遇祁王殿下，所以上前来打个招呼。”楚云卿微微倾身，“希望没有冒昧打扰到殿下的闲情雅致。”
“何来闲情雅致。”连城笑了笑，似乎还未从某种情绪中抽离，淡淡道了句：“不过来此想看望一个故人。”
楚云卿有些意外，今日尽听别人提起故人，只是看这位启王殿下的表情，这位故人恐怕是他的心上人。
她回之一笑：“能让殿下记挂在心的故人，想必一定是位佳人。”
连城道：“确实是位佳人。”
他话音未落，脸色却一变，唇边溢出一抹苦笑：“本王唐突了，不该跟贵人说这些。”
“无妨，殿下只当我是个路过的看客便好。”楚云卿低声道，“有些人来来去去，我听过便罢，殿下不用担心我会说出去。”
“倒不是担心这个，你是个聪明人。”连城道，“不知昨日的事情，贵人考虑清楚没有？”
他的话题转得有些突兀，楚云卿愣了愣，料想他是不想再让人唐突他心里的那位佳人，也知趣地不再多说。
只是心中多少有些羡慕。
“殿下多虑，您既开口邀请，我又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楚云卿笑道，“只是我人微言轻，或许并不能如殿下所想，能为您提供许多便利和帮助。”
“我不会看错人。”连城道，“你很聪明，而且跟这后宫的女人都不一样。”
楚云卿却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淡淡道：“殿下谬赞，其实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你不用妄自菲薄。”连城负手而立，头转向另一边，盯着湖中心，那里盛开着一朵莲花，“单凭你的胆识，这世间就没有几个女人能做到这样。”
楚云卿一听，见他兀自出神，不知道是不是又想到心中那位佳人，心中有些奇怪的情绪作祟，突如其来开了个玩笑：“那不知比起殿下心中那位佳人又如何？”
连城偏过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不带什么情绪，有风吹过，拂过花丛，袭来淡淡清香，无端为那片刻即逝的一瞥，增添了许多旖旎的情愫。
楚云卿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透过她看到了其他什么人，心里几分唏嘘，这世间本是如此，许多人相遇，擦肩而过，却谁也不知道谁的心里，是不是藏着那么一个人。
但又何必深究，不过是路人。
“殿下莫怪，这回是我唐突了。”楚云卿道。
连城没有再说什么，只微微点头向她示意道：“我会再联系贵人。”
说完他离开了凉亭。
那一刻，风突然大了起来，方才还晴朗的天空转眼间乌云笼罩，空气中泛起了潮湿的泥土腥味。
楚云卿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她突然想起一句诗。
与君初相见，犹如故人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