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何求

一生何求已完结

一生何求

标签:修仙,虐心,短篇来源:掌文作者:兰思思主角:韩晓颖沈均诚

小说主人公是韩晓颖沈均诚的书名叫《一生何求》,这本小说的作者是兰思思最新写的一本轻小说,文中的爱情故事凄美而纯洁,文笔极佳,实力推荐。小说精彩段落试读: 1 晓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任谁来敲门都不开,急得韩政声对刘娟直跳脚,“你看你找的好差事,把好好一个孩子折腾成什么样了?!” 事态严重,刘娟这次也着了慌,她没顾上和韩...

精彩章节试读:

1

晓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任谁来敲门都不开,急得韩政声对刘娟直跳脚,“你看你找的好差事,把好好一个孩子折腾成什么样了?!”

事态严重,刘娟这次也着了慌,她没顾上和韩政声顶牛,站在晓颖的房门外,扯起嗓门来劝她,“晓颖,这事跟你没关系,赵太太也说了,绝对不赖你,是吴老太自己不小心才搞成这样的。真要追究责任,那个老王才要负最大的责任呢!真的,你别怕,这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全家人轮番上来劝晓颖,唯恐她一时想不开做傻事,可是唇舌费尽,晓颖依然不为所动。

最后韩政声耐不住了,找来一名锁匠,把晓颖的房门锁给拆了。

三个人进门时,看见晓颖蜷缩在床上,毫发无伤,顿时都松了口气。

晓颖不想出去见人是因为她受不了旁人的劝慰,不仅吵得她耳朵根子疼,那些宽慰的话更象一柄柄刺向心脏的利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究竟发生过些什么,所以,她宁愿独处。

她也明白家人是为自己好,可她终究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在此之前,她并非没有经历过生死,父亲的尸体被人从河里打捞上来时,瑟瑟发抖的母亲紧搂着她,把她的双眼蒙住不让她看。眼睛见不到,并不等于心里想像不出来,恐怖不比亲眼觑见逊色半分。

还有母亲,她就是在晓颖的面前阖上的双目,那张虽然年轻却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对现世的怨愤,象一张无法改变的照片,永远刻在了晓颖心里。

然而,父母的过世虽然让晓颖感到疼痛,却都不是她能掌控得了的,唯独这一次,吴奶奶的意外,她本该可以控制,却因为一时疏忽,吴奶奶在她眼皮子底下走了,她无法原谅自己。

她的心头有一块地方,原本已经接近光亮,如今却悄然地走向灰亡,她知道,那不仅仅是因为吴奶奶的死。

晓颖成了家里的重点关注对象,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陪着她。

白天,刘娟和韩政声都要工作,看护的任务就落在了晓宇头上,他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似的,每天安安静静守在家里,给晓颖做味道尚可的煮面条或者炒饭来吃;晚上,刘娟在韩政声的竭力要求下,跟晓颖睡在一屋,防止她出什么意外。

那扇被拆坏了锁的房门日夜不休地开着,韩政声恨不能把整扇门都卸下来。

刘娟睡在晓颖的房间里根本无法安然入眠,两日下来就对这个差使十分抱怨,到了第三天晚上,无论韩政声怎么苦求,她也再不愿意过去和晓颖同住了,夫妇二人于是又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小的争执。

在他们关起门来吵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晓宇推开房门不请自入,“你们别吵了,今天晚上我去陪姐姐!”

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厌恶让刘娟跟韩政声不约而同地怔了一下,刘娟喃喃反驳,“你胡说什么呢!你是男孩子!”

“我会在姐姐房里打个地铺。”晓宇说完,也不想听他们的意见,扭头径直走了。

没几分钟,晓宇果然把自己床上的席子卷巴卷巴抱到晓颖房里,铺开在地上,又把枕头往席子上一扔,自行躺了上去。

晓颖坐在床上发呆,她已经几天没说过话了,对晓宇的举止也没什么惊诧的表示。

“姐,睡吧。”晓宇拉灭了灯,在黑暗里叮嘱她。

夜深人静之中,晓宇感觉自己终于有了一点真正的男子汉气概,他不再是这个家里最小的、被认为最需要照顾的一份子了。他在黑暗中盯着看不清晰的天花板,一股陌生的豪迈情绪涌动在胸腔,他辗转难眠。

听到他竭力抑制却仍然不得不翻身的动静,晓颖忽然开口对他说:“晓宇,你回去睡吧。”

晓宇一愣,静默片刻,才回答道:“姐,是不是我影响你了?我不动了,好不好?”

晓颖慢慢地说:“你们这样看着我,是担心我寻死吧?放心,我不会。”

晓宇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翻身坐起,“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就是怕你……胡思乱想。”

晓颖居然笑了一下,“如果我要做傻事,总能找到机会的,除非你整晚上不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我。”

“可是我……”

“回去吧。”晓颖打断他,“你们在这儿,我反而睡不好,这些话,我没法对叔叔婶婶说。”

在这个家里,晓颖跟晓宇之间有着一种奇妙的默契,这种默契不存在于他们和任何一个大人之间,而单单存在于他们彼此之间。

晓宇相信晓颖说的话是真的。

房间里依旧很黑,但眼睛慢慢适应环境后,周围的一切都能隐隐绰绰看清个七八分。晓宇盯着躺在床上,侧身背对自己的晓颖,有点迟疑地问:“姐,你这么难过,是不是不光因为那个老太太,还因为……沈哥?”

尽管晓颖没有回答他,但从她僵硬的姿势中,晓宇觉得自己一语中的了。

过了好久,晓颖都没再说过一句话,晓宇缓缓爬起来,拎起自己的枕头和席子,悄然回了房间。

翌日早上,韩政声看到在卫生间里刷牙的晓颖,一口气顿时松了下来。整个晚上,他都过得提心吊胆,屡次溜出房间去察看晓颖。

大哥在世时对他帮助良多,如今,兄嫂都不在了,他们唯一的血脉如果出了什么事,他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那两个?也因此,他对刘娟的做法越发怨恨起来。

用过早点,韩政声照例嘱咐了儿子几句,就与刘娟相继离开了家中。

晓颖坐在餐桌前徐徐喝粥,晓宇三下两下就把粥跟馒头都吃光了,抹了抹嘴对她道:“姐,我有事得出去一下,中午冰箱里有挂面和一些火腿肉,你自己弄了吃吧。”

晓颖明白这几天晓宇在家里陪着自己,实在也憋得不轻,自然没有不应承的道理。

待晓宇走后,屋子里终于又空空荡荡,只剩下晓颖一人了。她在感到清静的同时,一丝寂寥的凄清也同时涌上心头。

洗罢碗,晓颖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又发了会儿怔,思绪依旧象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她起身,从书架上随意抽了本书来看。很多纠结在心头的痛苦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排解的,不管你用多少理论和实际经验去安慰,到头来,它还是会象烟雾一样执着地缭绕上心头,怎么赶也赶不走。

唯一驱愁的方法就是做点儿别的,尽量避免去想它,让充裕的时光来冲刷这一切积郁。

窗台上的风铃时而被微风吹拂一下,发出清泠的声音,渐渐地,她完全融入了书中,连风铃声都听不见了。

日头一寸寸往上移动,已经接近12点了,而她并不觉得饿。

一本书接近尾声时,大门口也传来开锁的声音,是晓宇回来了。

她坚持翻完最后一页,然后阖上书本,终于感到了累倦,肚子里也空空的。

“姐!”晓宇在客厅里叫她。

晓颖站起身,刚要把书放回书架上,晓宇已经跑进了她的房间,“姐,有个人过来看你。”

她捧着书,不解地转过身来,只见晓宇往侧面一让,沈均诚的身影就突显在她面前。

手上的书没拿牢,扑落一声掉到地上,她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晓宇在沈均诚背后推了他一把,扬声道:“姐,你跟沈哥聊着,我去弄点吃的,饿死我了!”

沈均诚迈步走进晓颖的房间,望着她几日内急遽消瘦下去的容颜,心头感到一阵痛,他无声地把晓颖揽入怀中,紧紧拥抱着。

晓颖浑浑噩噩地趴在他怀里,起先,她只是觉得有点闷,然而渐渐地,她的鼻子和脑袋里象被一股热热的气息霸占住了,仿佛有一场强热带高压盘旋在头脑之中,随时有失控的危险。

“我都知道了。”沈均诚的嗓子有点沙哑,“可是我妈不许我出来,所以……那不是你的错,韩晓颖。那天是阿芳姐姐的忌日,外婆太想念她了,就自己去翻找她的照片,结果才出了这个意外……谁也想不到会这样,但那绝对不是你的错。”

有温热濡湿的感觉在沈均诚胸口的衣襟上弥散开来,他的心一紧,搂住晓颖的手更加用力,“如果你想哭,就痛痛快快哭出来吧。”

话音未落,晓颖便“哇”地一声在他怀里哭了出来,委屈与痛苦象决了堤的洪水,汹涌奔出,肆意挥洒在沈均诚的胸前。他觉得自己的心头也是酸酸的,可他忍着,他是男人,不能在心爱的女孩面前软弱哭泣。

就在这一刻,他在心里悄悄对自己说,“只这一次,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她这样伤心地哭泣。”

那时候的他,天真得如同一张白纸,浑然不觉未来的渺茫与现实的残酷,他唯一所想所念,就是要凭自己的力量,好好保护怀里的这个女孩。

2

一小时后,由晓宇动手,做了三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这是沈均诚第二次在韩家吃饭,依然是面条,依然是三个人围坐在一起,从前轻松的心情却荡然无存。

在沈均诚怀里的那场畅快淋漓的恸哭缓解了晓颖巨大的精神压力,她的情绪终于有所好转。

“你今天是怎么出来的?”她问沈均诚,她相信前一阵老不见他的踪影是因为他母亲严加看管的缘故。

一提到这个,沈均诚俊朗的面庞上明显阴了一阴,却还要故作若无其事,“坐车过来的呀!”

晓颖仔细打量他的面色,忽然发现他右边的脸颊有几分青肿,虽然很淡,但他肤色白,还是能够辨查得出来,她的心忽悠一荡,“我是说,你……妈妈……”

“跟我妈有什么关系,我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沈均诚抢着说道,脸色明显不自然起来。

晓颖踌躇着,没敢再问下去,但在厨房洗碗时,她还是找机会把晓宇单独叫唤进去,悄声盘问他,“是不是你去找沈均诚的?”

晓宇先是支吾其词,后来想想也没什么好瞒的,索性说了实话,“是我去找他的,他家那个保姆真讨厌,连沈哥的面都不让见就要赶我走,多亏沈哥在阳台上看到我,给我使了眼色,我就悄悄绕去后门。你猜怎么着,沈哥被反锁在楼上了!他手上又没有钥匙,最后是跳窗出来的,我在窗子底下做他的接应,嘿嘿!”一想到那惊险的一幕,晓宇顿时有些小兴奋。

晓颖越听越惊心,“他从几楼跳下来的?”

“二楼!沈哥家的房子是真大,还独门独户的。”晓宇眉飞色舞地说了几句,发现姐姐的神色很不好看,赶忙又噤声了。

晓颖发了会儿怔,忽又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他住哪儿?”

晓宇为难地挠了挠头皮,在晓颖的眼神催促下,不得不实话实说,“沈哥其实早就把他家的电话号码和地址给我了,他还问我要过咱家的号码呢,不过我怕我妈知道,就没给他……”

原来弟弟和自己怀揣着的是同一个心思,晓颖想笑又实在笑不出来。

“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些?”她还是心存疑虑。

“他说,咳,他说……”晓宇对即将要“出卖”沈均诚感到很苦恼,但又敌不过姐姐执着的逼视,“他说万一以后有哪个男生追你,让我一定要告诉他……他还说等去了H大,会把那边的号码什么的也给我……”

红云蓦地爬上晓颖的耳朵根,可是旋即又褪去,现在的她浑然没有了谈情说爱的心思,她猝然对晓宇挥挥手,“你出去吧。”

晓宇临走还不忘鬼头鬼脑地嘱咐她,“姐,我可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千万别出卖我啊!”

晓颖懵懵然洗着碗筷,想到沈均诚火热的目光和吴秋月那对冰冷的眼眸,她的心里忽而一阵冷,忽而又一阵热,有种虚无缥缈的恍惚感。

吃完饭,又坐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晓颖发现沈均诚不停地在偷偷看表,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顿时心下了然,主动提议道:“不如你先回去吧。”

晓宇怂恿姐姐去送他,晓颖也不推辞,两人相伴着从楼道里走出来。

晓颖已经几天足不出户了,乍然曝光于烈日之下,犹如过街老鼠一般,炎热炫目的日光令她的晕眩感加深。

沈均诚悄悄伸出手去,与她的牢牢握在一起,她掌心的冰凉让他觉得舒爽,心中也倍生怜惜。

晓颖的视线不时在沈均诚脸上的那抹青肿色上流连,她几乎可以肯定,那是他挨过的一记耳光。

当沈均诚再度回过头来俯视她时,终于撞上了她盘桓在自己面庞上的惶惑不安的眼神,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晓颖停住脚步,犹豫了一下,终究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抬起手来,轻轻指了指他脸上的异样,“你这里……怎么回事?”

沈均诚的手在那片只要用力就会感到隐隐作疼的肌肤上碰触了一下,又赶紧把手撤回。

“没什么,不小心撞到门了。”他不擅长说谎,闪烁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晓颖真相。

“是你妈妈打的?”她本想问得婉转一些,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竭力想掩饰的神色,她越发难过,忍不住冲口而出。

沈均诚的表情彻底僵滞,顿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去,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晓颖心里一凉,“因为我吗?”

“不是!”沈均诚赶忙抬起头来,仓促地辩解。

晓颖根本不信,自嘲地笑了笑说,“你不用瞒我,你妈妈不喜欢我,我知道——是不是她不让你跟我来往,所以……你还真犟。”

“我妈她……”沈均诚松开了晓颖的手,表情沉重,他忽然觉得,还是应该告诉晓颖比较好,至少,可以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这两天,我妈一直在和姨妈商量,关于……要你赔偿……”

“赔偿?赔偿什么?”晓颖惊异地反问,继而面色惨白,明白了怎么回事。

沈均诚继续道:“我妈坚持认为外婆的过世是因为……”他望着晓颖,无法启齿再说下去。

晓颖的心重重向下坠去,又象有一股强有力的劲风,瞬间穿透了她的心脏,她几乎站立不住,不得不就势扶住路旁的一棵树木。

“我对我妈说,这不是你的错,她就火冒三丈甩了我一记耳光,还说……要尽快送我出国。”沈均诚苦恼地垂下了头,“可是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出去了。”

他没敢告诉晓颖的是,母亲在得知自己早恋后简直震怒,不仅不允许他再去吴家,还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每天不定时回来突击检查,连父亲的劝阻都无济于事。

如今外婆的意外又成了雪上加霜,母亲连姨妈都迁怒上了,对他的控制更是变本加厉。沈均诚有种不好的感觉,母亲似乎想借这件事把他和韩晓颖彻底隔绝开来,为此她不惜对晓颖“赶尽杀绝”,而他自己,除了几句徒劳的辩白,什么也做不了。

晓颖怔怔地望着他,此时,他们正站在一簇浓密的树荫下,灿烂的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挥洒下来,在两人的脸上都投射下晃动的光晕。

她缓缓走过去,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伸出手,在沈均诚挨过掌掴的半边面颊上轻轻摩挲。

沈均诚抬起头颅,痴痴地望着她,用手掌包拢住了她抚在自己脸部的纤手。

四目相对,彼此的目光里却失去了初相遇时的单纯与无邪,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尽的凄楚和无奈。

沈均诚忽然张开双臂紧紧揽住了晓颖,晓颖亦用同样的力道牢牢缠缚住他的腰,在这用力一揽中,她竟然品尝出了生离死别的滋味。

“你别担心。”沈均诚在她头顶喃喃地说着安慰她的话,“你不会有事的,这件事被我姨妈压着呢,她一直在劝我妈,我相信她能说服我妈的。”

晓颖却无法乐观起来,她知道吴秋月不喜欢自己和沈均诚有任何接触,而自己却不能遵守她的要求,如果吴秋月为此报复她,她是一点招架能力都没有的。她无法想像,叔叔和婶婶将会掀起怎样的大战。

晓颖打了个冷颤,除了对未来的彷徨,她心底对吴奶奶发生意外的歉疚也再次浮升起来,她觉得又悔又痛。

“对不起……对不起。”她反复地说着这三个字,却不知道该说给谁听。

沈均诚听得难受,他松开晓颖,用力晃了晃她的肩膀,大声道:“我说过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韩晓颖,你记住,你一定要学会忘记!”

晓颖捧着脸呜咽,不能成语。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如此痛苦,沈均诚深吸了口气,他的口吻忽然深沉起来,“如果我妈不答应放弃对你的责任追究,我就离开她!反正我已经考上了大学,以后可以靠打工养活自己!”

晓颖一下子从自己的痛楚中清醒过来,赫然阻止他,“不要!”

她摇着头,表情难过,“沈均诚,算我求你了,你不要再和你妈闹别扭了,行吗?你这样做,只能让你妈更讨厌我,让我更加良心不安!”

“那么,韩晓颖。”沈均诚不顾一切地捧起她的脸,凝视着她反问:“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不要再为这件事痛苦?你已经很不快乐了,不要再往自己身上压无谓的包袱,否则你会永远都开心不起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真想俯首下去,好好亲亲她,但他硬生生地忍住了,“韩晓颖,我要你快乐起来,以前的那些事,你统统忘掉吧,只要——记得我就行了,知道吗?”

他的口气里有种不容置疑的蛮横,可晓颖听在耳朵里,没有丝毫反感,有的竟是安心和踏实,尽管这种宽慰无异于沙滩上的城堡。

忘掉它!这的确很难,也需要时间,但是,她可以去努力,就算是为了他!

“好,我答应你!”晓颖抽了抽鼻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嘴边勉强堆砌出一丝凄楚的笑容。

有喧嚣刺耳的刹车声在一旁的马路上响起,搅乱了两人之间涌动的脉脉温情,晓颖扭转脸去看,面色瞬间变白,沈均诚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立刻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黑色闪亮的轿车里钻出来一个衣着入时的中年女子,紧绷着脸,走到离两人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下,是吴秋月,她的目光只冷峻地凝视在儿子脸上。

“沈均诚,你真是越来越有能耐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什么时候你也学会阳奉阴违了?”吴秋月的嗓音不高一分,也不低一分,却自是透出一份旁人所不能及的威严。

沈均诚既感到不安和无奈,同时又心有不甘,“妈,我该做的作业都完成了才……”

“你还学会顶嘴了?”吴秋月的脸拉得更长,但看得出来,她已经表现出了极大的忍耐,“还不快跟我回去!”

沈均诚看看母亲,又看看晓颖,他不想给晓颖再添加不必要的麻烦,最终只得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她的手,脸色灰败,“我先走了。”

晓颖无语地点头。

吴秋月凌厉的目光从沈均诚的脸上转移到晓颖苍白的面颊上,她真搞不明白,这个看起来萎靡不振的女孩究竟给儿子施了什么魔法,搞得他如此鬼迷心窍!

沈均诚走到车边,见母亲还站在原地盯着手足无措的晓颖打量,心里焦急,忍不住跺脚喊了一声,“妈——”

吴秋月这才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来,重新钻进车子。

晓颖胆战心惊地望着这一对母子呼啸而去,又在树荫下驻足良久,才渐渐回过神来。

吴秋月的目光象刀片一样在她脸上刮来刮去的时候,她真的害怕她会再说出什么伤害她自尊心的话来,可当她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冷冷地转身离去时,晓颖感到的却不是如释重负,反而觉得更加难过与悲凉。

3

时光悄然向前,不经停留。

吴家的事故在叔叔家里再也无人提及,似乎已经风平浪静。晓颖偶尔能听到刘娟在电话里跟人悉悉索索地聊着什么,一看见她过来,立刻把声音压到最低,对着电话的表情却很虔诚。晓颖猜测那极有可能是赵太太,还是为了吴奶奶的意外。

自相聚那日以后,沈均诚再也没能和她见上一面,而吴家最终也没有正式上门来讨伐这桩难断的公案。

夏日的酷热正在悄然褪去,转眼又是开学的时节。

从表面上看,晓颖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她如期去学校报到、领书,象从前一样默默地处理自己的事,不打扰别人,也不用大人操心。

同桌江桐菲兴致勃勃地和她聊起假日旅行时,她照旧安静地听着,照旧时常走神,江桐菲除了埋怨她几句,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在江桐菲的印象里,晓颖经常就是这样一副神游物外的表情。她又哪里会知道晓颖在暑假里曾经遭遇过怎样的变故。

韩政声在经过一阵提心吊胆的日子后,终于对晓颖放下心来,但他私下里不忘警告刘娟,“以后别再玩那些不三不四的花样了!”

刘娟吃了哑巴亏,作声不得,再加上与赵太太的关系经过此事后变得不尴不尬,心里对韩政声连带对晓颖更加不满起来,但是又怕韩政声找自己闹,只能憋在心里,时不时给晓颖看些摸不着边的脸色。

晓颖浑然不觉似的,婶婶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也从不去叔叔面前搬弄是非。渐渐地,刘娟自己也觉得无趣了,便把全部的注意力又集中到自己儿子身上。

晓宇被母亲盯得苦不堪言,时常向晓颖抱怨,她总是劝他忍忍,等长大了就好了。

“你反正有个人在前面等着你,你可以忍,我怎么办?前途暗无天日啊!”晓宇烦躁地捶桌子,忽然发现晓颖的脸色很难看,这才想起来,似乎又有一阵子没有沈均诚的消息了。

“姐,沈哥是不是一直没再找过你?”

晓颖冷着脸,“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她没有把那天在路边遇到吴秋月的事告诉弟弟。

“要不要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晓宇倒是热心得很。

“不用!”晓颖冲他低嚷了一句。

可晓宇热心过了头,到底还是瞒着她偷偷给打了过去,接电话的人照旧是保姆,连问了晓宇好几遍是谁,晓宇捏着嗓子胡乱编了个名字和理由,结果对方拒绝给他转,把他气得要命!

晚上,他偷偷向晓颖汇报,“我怀疑沈哥的软禁还没解除,现在连电话都不给转了……”

晓颖怒不可遏,“谁让你去给他打电话的?不是说了让你别管吗?”

晓宇碰了一鼻子灰,又憋屈又纳闷,同时也意识到晓颖和沈均诚之间十有八九又出什么事了,他一心想替姐姐出头,岂会甘心撒手不管?!

几天后,晓宇鬼鬼祟祟塞了张字条给晓颖,上面是沈均诚要求晓宇转述的一句话,“晚上七点,我在悦来咖啡馆等你。”

晓颖皱眉望向晓宇,他连忙用手捂住脸,“你别朝我开火,这回不是我找他,是他找我。”

晓颖懒得问他们之间交流的来龙去脉,回房间就把字条扔进了抽屉,她的心却像搁在秋千上荡来荡去一般不得安宁。

吃着晚饭,晓宇几次三番朝她使眼色,生怕她耽误了晚上的约会。

晓颖在去与不去间徘徊,最后一发狠,把碗筷一撂,跑去房间拿出那张字条,再三看了几眼,随后将它撕成了碎片。

她从房间里走出来,刘娟正边吃饭边沉浸在一幕苦情剧中。

“婶婶,我今天的作业不太清楚,想去同学家问问。”她站在刘娟面前,第一次为自己的行为撒谎。

刘娟横了她一眼,“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我没她家的号码,再说,电话里也讲不清楚。”她低声为自己辩解。

“妈,你就让姐去呗,一会儿碗我来洗!”晓宇突然爽快地插嘴进来道,“还有啊,妈,你今天得帮我默课文呢!”

刘娟难得见儿子这么主动地提到功课上的事,顿时又高兴起来。

晓宇对晓颖使劲挤了下眼睛,为了让姐姐分身,他可是把自己的“幸福”都押上去了。

悦来咖啡馆就在叔叔家旁边一片小区的沿街店铺中,晓颖走过去只需十分钟左右,可她却生生走了近半个小时。

就在这短短的一程路上,她逼着自己把一直不敢去想的关于未来的一切都想了个遍,答案其实就明明白白地摆在那儿,只是之前她贪恋那一点微薄的温馨,始终不敢去面对而已。

沈均诚在咖啡馆门口翘首企望,不时低下头去察看时间,今晚上的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弥足珍贵。

自从被母亲发现了他和晓颖之间的事后,她对他的管教简直到了严苛的地步,他爸爸实在看不过去,有一两次站到儿子一边替他说话,可是谁都明白,母亲一旦发起狠来,就有一种鱼死网破的决心,没人有勇气和她硬扛到底。

家里新近换了个异常严格的保姆,沈均诚的一举一动都被监控了起来,包括电话的打出打进,无一不需要经过许可才行。

这囚牢一般的生活搞得他快要发疯,只能一心一意盼望学校快点开学,他可以早日获得自由。

偏偏大学里的报到时间要比高中时晚上将近半个月,他在烦躁与思念中度日如年地过着,终于即将盼到开学的那一天。

而开学也同时意味着分离,他想念韩晓颖,希望能在走之前和她见上一面,未来的变数太多,无论如何,他要给晓颖一个承诺,只有这样,她才会放心,而自己也才能安心地离开这里。

今天傍晚,母亲被姨妈叫去商量一些事情,父亲一反常态早早回了家。沈均诚乘势想打个电话给晓宇,却被保姆在一旁询问。

父亲闻言十分不悦,把保姆斥责了一番,那新来的保姆虽然对吴秋月言听计从,却也不敢对男主人太过分,只得灰头土脸地缩回自己房里。

沈均诚没有急着打电话,而是借机向父亲沈南章大吐了一番苦水,并提出想出去走走散散心的要求。沈南章本就对吴秋月的做法不满,只是他平日里难得有机会在家调和矛盾,此番见一个保姆都敢对儿子管头管脚自是大为恼火,当下朝儿子挥挥手,恩准了。

沈均诚喜出望外,连日来的郁闷也随之驱散了不少。

此时,他正站在咖啡馆门外左顾右盼,远远地,忽然看到晓颖那熟悉的身影正在朝这边走来,心中一阵激动,连忙撒腿跑了过去。

“韩晓颖!”

这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晓颖耳边响起,引得她心头微微一颤,她被动地抬起头来,看到一张激情依旧的年轻面庞。

4

“嗨。”她勉强笑了笑,算是与沈均诚打过招呼。

“我妈不打算找你麻烦了!”沈均诚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在第一时间告诉她,“她咨询了律师,律师说你还太小,根本够不上被起诉的年纪,而且找你去看护老人本身就不合理,再加上我姨妈和几个舅舅都反对我妈把事情闹大,她只好作罢了!”

他一边解释,一边要去拉她的手,“走,咱们进去慢慢说,里面有冷气,很舒服!”

晓颖往边上一闪,轻轻躲开了。

沈均诚怔了一下,“你……是不是在怪我一直不跟你联系?”他的表情很苦恼,“我妈找了个特鸡婆的保姆来家里,每天象个间谍似的监视我,今天要不是我爸在家……”

“沈均诚。”晓颖低声打断他,“你今天……本来就不该出来。”

“你什么意思?”沈均诚的脸色变了,失望象潮水一样涌入心田,他费了这么大的劲脱身出来见她,可她居然轻描淡写就作了全盘否定。

晓颖的心里又何尝不难过,她别转了脸,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嘴里背着事先设计好的台词,“我们都太小了,根本没法控制将来的事情,既然……既然你妈妈这么,这么……”她停顿了一下,快速把下面那句话说了出来,“我看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不行!”沈均诚斩钉截铁地拒绝,他一把握住晓颖的手,急急地要将心里的话都倒给她听,“你听我说,韩晓颖,我已经想好了,我会在H市等你,不管我妈同不同意,那都是我自己的事。等我大学毕业就22岁了!我成年了,可以自己作主了!我妈她现在可以约束我,可她不能一直这样把我管下去!”

“她会的。”夜色中,晓颖漆黑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沈均诚,瞅得他心里发冷。

“沈均诚,你还不了解你自己的母亲吗?”晓颖的脸上此时出现了一种与她年龄截然不符的成熟,就像沈均诚见到她第一次抽烟时那样。

“你会听你妈妈的话,最终出国留学去,也许四年,也许更长。到那时候,你还能记得起我来吗?”

“不,她不可以,她不可以永远束缚我……”沈均诚无力地辩驳着,可是他的心里,那股阴阴凉凉的寒气已经蔓延上来,吞噬了他的身心,他感觉自己象漂浮在冰冷的海水里,拼命挣扎,却无法抓到任何可以依仗的东西。

晓颖望着他愣愣的迷惘的眼神,她明白自己说的这些话击中他了,她想笑一笑,可是面皮僵硬,怎么也笑不出来。

“沈均诚,不如我们就在这儿告别吧。我祝你……前程似锦。”晓颖想不出更精彩更新颖的祝愿之辞。

她猝然转身,朝着来时的路疾步走了过去,乘着悲伤还没席卷全身,乘着眼泪还没有掉下来,她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韩晓颖!”沈均诚突然大叫一声,紧接着,他飞奔了过去,凶狠地拽住她的胳膊,“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晓颖被他用力一拖,连连朝后跌了几步,最后跌进他预先敞开的怀抱里。

沈均诚紧紧搂住她,他的下巴顶在她的头顶心上,她卯足了劲,每个字都象是拼着千难万险才从他肺腑中冲出来似的,“就算我出国,总有回来的一天,你要等我,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会给你打电话写信,我还有很多东西要教你!我,我还没教会你游泳!”

他的嗓音里忽然含了一丝呜咽,“韩晓颖,我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想吗?”

晓颖用力咬着唇默不作声。

她何尝不想,可是他的怀抱如此稚嫩,他的誓言又如此不堪一击,就像一个爱上了糖果的孩子,哪怕拼着牙齿痛也吵着要吃一样。

沈均诚的孩子气能支撑几年?

即使他能顽强地固执下去,但他敌得过他强悍的母亲吗?吴秋月是一道令他们两人都无法逾越的鸿沟,别说是如今未成年的他们,即使将来他们都长大了,她也没有信心和勇气去与她对抗。

再退一步,即使没有他母亲的阻拦,他们又如何敌得过后面那段长长的未知的岁月?

晓颖的心一寸一寸冷下去,冷到清醒了,她才伸出手,慢慢掰开沈均诚缠绕在自己腰上和背上的手指。

起先,他还执着地不肯放开,但她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努力着,他终于无奈地妥协了。

他放开了她。

晓颖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往回走,沈均诚心碎欲裂地盯着她的背影,看她一点一点离开自己,他不相信,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会面,潜意识里,他总觉得明天就能够看见她似的——只要他愿意。

“后天我去学校报到,上午十点的火车,你会来送我吗?”他对着即将消失的韩晓颖的背影,近乎绝望地嘶喊。

黑暗中,没有任何回馈给他。

晓颖已经走远了。

两天后,在去H市的车站上,沈均诚由母亲和姨妈簇拥着,与一同考取H大的黄依云上了火车。

“均诚,依云是女孩子,到了大学里,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啊!”不知底细的姨妈开着沈均诚与黄依云的玩笑。

黄依云的脸上露出明朗而欢快的笑容,而吴秋月似乎也并不反感这样的玩笑,她站在黄依云身旁,用手爱怜地替她拂开额前散落的发丝,对黄依云的母亲笑道:“依云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人长得漂亮,读书又聪明,真不知道将来谁能有福气娶到她呢!”

黄依云的母亲矜持而骄傲地谦虚,“还是黄毛丫头,早着呢……”

黄依云不断地歪过脸去瞄向坐在窗口、头却始终冲向窗外的沈均诚,他对身边的一切视若无睹,只是一门心思盯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是多么希望能在那些陌生人中觅到韩晓颖的身影,哪怕她不过来向他道别,只是远远地彼此遥望一眼,他便已心满意足。

然而没有,直到所有送行的人都下了车,火车徐徐启动,他都没有寻到韩晓颖的人影,他的心里溢满了失落和沮丧。

后来的后来,他才终于愿意承认,在咖啡馆门口的那次约会,的确是他和韩晓颖在少年时期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个夏天,他的初恋以一种不可理喻的汹涌姿势向他席卷而来,却在最激昂的部分被嘎然切断,此后,他所有的热情都被封存在了那个时刻,宛如一首恢宏的乐曲,收尾在高音部分,始终落不下来。即使后来伤口愈合,那道疤却永久刻在了心上,无法彻底消弭。

他以为今生今世不会再遇见韩晓颖。

然而,事实证明,他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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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何求

小说一生何求点评:

作者兰思思大大的文都很好看,作者兰思思写的《一生何求》这本小说不会很长,但对人物和情节的描写都是非常的细腻,又不会觉得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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