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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语里有句格言,翻译成中文的意思是——爱的天职是诱惑。
竺笛频频三省其身,那日夜黑风高,面对陆霭沉色胆包天的勾引,自诩见过世面的她却没能把持住,着实愧对列祖列宗。怪只怪对手太狡猾,十分晓得利用天生的皮相优势,把一个接受过思修马哲大毛概洗礼的元气少女,活活迷得亲肿了嘴。
最让人绝望的是,隔天她那颗八百年没发作的智齿就开始隐隐泛疼。于是在被蒋飒贱兮兮地笑话“洗趟澡回来把初吻丢嘞”后,夏钊钊又用一种历经沧桑女人花的神情说:“如我所料,定然是憋了太久。第一次就如此激烈,陆师兄生猛于虎啊。”
掀桌!
谁来证明他们真的是用最浅显样式接吻的保守党啊?
同样是初吻,竺笛紧张得整个人都快斯巴达了,就会单纯本分地与他唇贴唇;满腹理论知识、独缺实战经验的陆霭沉自信满满,谁想挑逗失败,诱不得女友朱唇微启,只好以反反复复的轻缓之吻向其示爱,倒也余韵无穷……
叩天无路,竺笛浑身长满了嘴,随时随地准备辩解,都被夏钊钊抬手掩住:“我懂,我懂。”
懂什么?
人家什么都还没说呢你懂什么了?
留着萌系妹妹头的闺密维持着看透滚滚红尘的姿态,就差手里拿一杆烟枪了:“不就是激吻到牙疼吗。这点儿脑补能力都没有,你当我小言写手身份白混的?”
“……”
竺笛决定适应这个无处伸冤的社会,并且由衷赞颂夏大钊同志的脑洞是这个国家的财富。
陆霭沉之前搞批发似的网购了那么多药,没一样是能口服的。竺笛从校医务室开了一些消炎止痛的来,在附近教学楼的自动贩卖机处投币买了瓶水。动作迅速地吞下几粒药片,裹紧外衣往系里教师办公室去。
谁说爱笑的女孩子运气不会太差来着?明明是运气差得十分具有技术含量。
早前非编课的微电影一不留神制作得太过于精良,课上得到老师表扬不说,还被系里推荐上去参加省内高校间的短篇视频大赛——这本是件意料之外的好事。奈何非编老师太爱才,屡屡在办公室里提到竺笛的后期制作和剪辑水平很出色,一来二去的,挑起了媒介经营与管理老师的兴趣。
于是后者从之前上交来的论文作业中,翻出了这位叫作竺笛的学生。逐字逐句读过她的研究报告后,向其使出了一个“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的召唤。
竺笛站在媒介经管课老师的办公桌边,听对方说:“你这篇新闻集团的经营解析,并购战略方面,‘横向形成跨媒介行业’,‘纵向一体化实现资源共享、节约成本’这两个观点,提得很好。”
“但是相比起‘全球化’部分,‘本土化’这块剖析得稍微逊色,为什么不进一步深入呢?还有营销战略的部分,案例过旧,默多克花六十亿买道琼斯已经不是‘新’闻了。研究报告要说服读者,起码得拿出最新近权威的数据来 ,对吗?
“这样,这次的论文你回去重新写一篇,这两天就交给我。”
竺笛全程没能找到吱声的机会,拿着那篇先前拜托夏钊钊帮忙交的、现下已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论文,灰溜溜地退出了办公室。呵呵,所谓的情场得意,职场失意。她是做什么要去抢夏大大“首席作业王”的名号哟,这下牙龈都疼出血来了……
向隆兄告了假,竺笛在寝室苦憋两日,恨不得饮洁厕液自尽。早就听校电视台部长师姐说,媒介经管课那老师是个狠角儿,果然不假——你说重写就重写吧,还把原本的研究对象都给你换了,直接将好好儿的新闻集团改成了法新社。
脚盆里的热水都泡凉了,蓄电台灯下,竺笛满脸愁容。没一会儿,电脑左下方闪起陆霭沉的头像。
Charles 22:52:36
还不睡
Flute 22:53:52
[困][困][困]
Charles 22:55:53
牙 怎么样了
Flute 22:56:31
好一些了呢
Charles 22:57:07
[药丸]
Charles 22:57:34
快点好起来
Flute 22:57:54
药吃着呢
Flute 22:58:27
你在弄开题报告吗大师兄?
Charles 22:58:46
嗯 打算做完
Charles 22:59:12
俺老孙 饿了 去泡个面
Flute 22:59:30
啧啧,沙县才是王道[口水]
熄灯的宿舍光线微弱,舍友们各干各的。陆霭沉从饮水机接完热水,趁着面条冲泡的那两三分钟,上阳台收了几件衣物。坐回电脑前,揭开碗面的盖子,一瞄眼,发现竺笛仍在。
Charles 23:05:08
你那作业 怎么还没完成
Flute 23:06:15
[流泪][流泪]
Flute 23:06:41
完不成了,明天下午就得交了
Flute 23:07:16
你说我咋这么悲剧呢,我干了什么
Charles 23:07:33
‘什么’ 是谁
Flute 23:07:49
……
三更半夜的,思维别跳跃得这么无法直视好吗!竺笛大约是被毫无头绪的法新社研究虐坏了脑神经,终于大义凛然地回过去——
Flute 23:08:56
但愿是你[抽烟]
对话框那边,正低头啜一叉子泡面的陆霭沉抬起了眼皮。他如约呆了个三秒,咳咳咳了个五秒,一边低笑一边咀嚼了个十秒,最后扶扶眼镜,将自己的一系列反应成功升华为“难为情”。
Charles 23:09:20
就这么 说定了
Flute 23:09:34
[手枪]
Flute 23:09:40
[菜刀]
Flute 23:09:46
[地雷]
……
后来竺笛又坚强地熬了一小时,将将过了凌晨十二点,也算胡扯出了大半篇幅。睡眼蒙眬间发现陆霭沉还在线,她敲过去大段话让他赶紧歇着,等了一会儿没回复,便视死如归地关灯上床睡觉了。
这一宿睡得意外安稳,是直奔晌午去的喜势——当然这是在没被中途叫停的前提下。竺笛打着巨大的哈欠,躲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接电话,听那头的人问:“没醒吗?”
“醒了……”
“我一二节有课,时间不多,你能不能下楼来一趟。”
“你哪位……”
“……”绝对还没醒,“吃我一棒。”
内衣都懒得穿了,直接裹上大衣,帽子翻上头一戴,严实得像个爱斯基摩人。蒋飒和夏钊钊听见关门的小动静,半梦半醒间还不忘吐槽:“钊,有专家说了,不要和冬天能咻一下起床的人做朋友,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嗯,是的,要友直友谅友赖床……”
清晨森冷的空气,在竺笛踏出宿舍楼大门时围攻上身。陆霭沉就站在楼前的台阶下,见竺笛缩着肩膀碎步跑来,他拎出沙县小吃新鲜出炉的三份蒸饺和小馄饨,一开口呵出茫茫雾气:“另外两份给她们。你们三个都是,要睡也先把早饭吃了。”
竺笛捧着热腾腾的食物,反射弧延时,那对正看着自己的双眼里,隐约可见血丝几缕。刚睡醒的脑瓜虽然迷糊,但这一刻她的心特别直:“你真好。”
二十四孝男友被媳妇儿毫不吝啬的感怀捧得神清气爽,什么疲劳,什么困倦,统统一扫而光。他是越来越不会掩饰情绪了,一天才刚开始,就笑得比那身后的晨曦还要亮。他指一指竺笛脸上变身口罩的钢铁侠眼罩,问:“之前那个哈喽A梦呢?”
“是Hello Kitty……”
“噢……”
竺笛被他这口误笑得棉毛裤都松了,换气说:“换掉啦,还是Iron Man比较适合我。”
不能再聊下去,这个点是出楼上课的高峰期,经过楼前的群众越来越多。不乏学院里的熟识面孔,皆因为他的意外现身,一步三回头有之,驻足一探究竟有之。陆霭沉放了竺笛上楼去,刚举步便被人叫住名字。是班里的团支书,挽着同行的舍友,一群人笑吟吟的:“陆霭沉,这大清早的,来我们东六送外卖哪?”
被戏谑的人回身又朝楼内望了一眼,顺水推舟说:“嗯,打工。”
“兼职?”
甲缘干净的食指擦擦高挺的鼻尖,他不由自主抿了抿嘴:“专职。”
于是在这样一个雏鹰起飞的早晨,外语学院非官方论坛法语系专区,又多了一则大灌特灌的即时帖。
标题:白绫已备!世界再见!
楼主:RT
2楼:卤煮别这样!想想你还在路上的快递啊卤煮!
3楼:噢漏,专职什么的,这回答真够豁得出去,Gay传言不攻自破[摊手]
4楼:“隐身可见”居然是我们楼的?所以说这事儿基本确定了是吗!
5楼:显然五险一金都缴齐了[捶地]
6楼:我不相信,真相肯定是二舅公的大儿子的小堂侄的三表妹!
7楼:这对嫌疑CP完全是高海拔之恋,不过那女生戴着帽子戴着口罩没看清长相的说,不嗨森
8楼:回6楼,隔壁帖里有人爆料,在澡堂目击到陆师兄等“三表妹”洗澡,给“三表妹”吹头,郎情妾意,有图有真相。你说说,这是表哥该干的事吗?
9楼:不能啊!不能啊!我有篇陆师兄和咱们学生会主席的同人文还在连载啊摔!我的温柔攻和别扭受啊,我熊熊燃烧的腐女之魂啊!
10楼:弱弱地举手,前几天晚上我在阳台,有目睹陆师兄送了一头恐龙回来……
11楼:楼上的朋友,吐槽归吐槽,骂人就不对了。PS:真的长得很有考古价值吗?
……
这些五花八门的谈资,在不久之后终于亮瞎了竺笛的满级24K硬化氪金眼。以毒攻毒般,直接治好了她肿痛不已的智齿,在科学界又留下一个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但是现在,竺笛那副视力5.2的眼睛依然被闪花了。
一只蒸饺卡在颊边,她看着企鹅邮箱内一夜之间多出的六封邮件——附件中既有原文又有译文,内容是来自国外数字检索平台有关法新社的最新文献期刊材料……
收件时间分别为5:44、5:58、6:06、6:23、6:45和7:11。除了最迟一封来自Charles,其余五名发件者均拥有一个响亮的名字——红领巾。
没有在兄弟的恋爱道路上默默充当过垫脚石的汉子,不足以称真基友。
四年来,任何一次考前突击或组团游戏都不曾达到过的规模,只因陆霭沉一句“兄弟们,事态紧急,我媳妇儿恐怕要挂科了”,就促成了全宿舍六君子最鸡血团结的一次集体熬夜:准备会周公的爬下床铺了,美剧看正High的按暂停键了,忙着搭讪女神的狠狠心下线了,计划搞定开题报告的撒手不做了……
东十七夜未眠。
“阿陆,我的翻译水准和本人的体重一样极不稳定。不管质量如何,请看在我也是点亮你企鹅会员图标一份子的分上,按时兑现十顿红烧狮子头的承诺。”
“好说。不过你最近体重始终保持在一百六十公斤的佳绩上,所以,我相信你。”
“我去……是‘斤’!”
“‘斤’。”
……
“噢唷,这段完全看不懂了嘿,谁来搭把手?”
“噢唷,这段又看不懂了嘿,谁来搭把手?”
“噢唷,这段……陆霭沉,我现在换一篇还来得及吗?”
“我相信你。”
“可我不相信自己了嘿!”
……
“吾弟阿陆。”
“嗯?”
“哥想好了。”
“请讲。”
“帮哥要个电话号码。”
“日语系那个?”
“咳……”
“别害臊了。”
“少废话少废话!快过来讨论一下,这句该直译还是意译啊?”
……
学霸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昼短夜长,直到世界尽头开出第无穷次的黎明,几封心血相继投递进同一个邮箱,陆霭沉环顾一眼趴桌打呼的舍友们,拿掉眼镜,揉着浸染了疲态的眉峰去洗脸。
破罐子破摔的竺笛被狠狠Shock到了,耳边有蒋飒掷地有声的口号——和学霸谈恋爱你买不了吃亏!按这路数,是她不仅拐了一只考神做压寨夫婿,还纳了考神的一群基友充斥后宫?从何时起,她竺笛也开始步入人生赢家的行列了?
陆霭沉一直没有问过她那时的内心写照,还是有次竺笛自己说的——“嗷,当时就觉得不行了,非常想要嫁给你”。
精英对凡人永恒的致命吸引,陆霭沉笑,笑得春花烂漫。
救人于挂科危机的研究材料来得太及时,竺笛全身仿佛被安上了数百节AA电池。振奋中啃完男同胞们牺牲睡眠换来的数据和案例,这名幸运的女子感觉自己已经钢铁侠附体,胸口的能源装置正散发出巨大光亮……
这日,心怀感恩的竺笛踩着Deadline上交掉重写的论文,保持着连续五百个后空翻不在话下的澎湃激情,给陆霭沉宿舍的五条红领巾发去了一封感谢信。
不多时,便陆陆续续地收到回复。
其中有纲领性口号型的——“为女神服务”,有人生格言型的——“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有装酷耍帅型的——“没什么,男人的浪漫罢了”,也有自编自导自演型的——“我也爱你,师妹,可是我已经有佩蓉了”。
竺笛被这群可爱的人搞得手抖,往电饭煲里撒了整整一大汤匙精盐。正在指导炖猪肘的夏钊钊厉声尖叫,眼瞅着那坨白色盐粒在汤水中溶成酱色,捂住双目默默离开了这片会齁死人的案发现场。
“说好的中华小当家呢?”
竺笛以身试味,顺利咸哭了:“哇……那什么,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厨王也有失手的时候……”怎么办,为了犒劳陆霭沉,她心动不如行动地跑去超市买了猪肘。一想到第一次亲手给喜欢的人做食,就要被打上黑暗料理的标签,如此毁灭形象的结果让人想要赖在地上不起来。
在厨房里搞定过任何场面的夏钊钊,接了碗清水倒进锅里,沉着冷静地安抚起301舍唯一的厨渣:“放幺零零八六个心,亲爱的。想当年厨神争霸赛,我一道凉皮熄了新东方三百个灶台,区区炖猪肘,呵呵……”
竺笛被萌妹眼底闪过的精光成功收服,至此跪拜夏钊钊为“一生的活菜谱”。
不擅厨艺的高个子姑娘,勾身围着一堆食材小心打理,笨拙忙碌。那副敛去平日插科打诨的温良贤淑劲儿,让自带持家有道气质的夏钊钊都自愧弗如……爱情时而就像倒进温水里的一管柔顺剂,把浸入之人从头到脚的毛糙纤维都泡软。
时而又像错估比例后添多了的那一匙发酵粉,令某些芝麻绿豆大的琐碎急速膨化成难以按捺的心理活动。
陆霭沉朝那个正呈上线状态的企鹅妹妹,点击鼠标送去多个带有讨说法色彩的问候。
16:30:20
您发送了一个窗口抖动。
16:30:30
您发送了一个窗口抖动。
16:30:40
您发送了一个窗口抖动。
Flute 16:32:44
手滑?
Charles 16:33:11
为什么 我没有
Flute 16:33:42
啊?
Charles 16:34:09
感谢信
Flute 16:34:34
[汗]
Charles 16:35:01
为什么
Charles 16:35:13
为什么
Charles 16:35:22
为什么
Flute 16:35:47
停!
Charles 16:36:11
[心碎]
Flute 16:36:36
原来你的要求只有感谢信这么低吗?
Charles 16:36:55
咦
Charles 16:37:14
你真懂我
Flute 16:37:42
是你表现得太过于好懂……
Charles 16:38:13
我还是 挺内秀的
Flute 16:38:34
并没有[摊手]
Charles 16:38:59
[玫瑰][玫瑰][玫瑰]
……
被隔空喂糖的陆霭沉愉悦值蹿得飞快,平方又平方,立方再立方。他走到盥洗台前,从镜子里瞧一眼下巴处冒出的淡青色胡楂,取了电动剃须刀刮干净。晚上要开一局阔别已久的球赛,担心状态不佳本想来罐红牛提提神的,这下好了,直接在他势在必得的念头堆里丢了一大捧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