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门悠悠的开了，穿着睡衣的宋启梁端着热水走了过来，看到他的一瞬间，周子凝赫然安心了，所有的恐惧和不安纷纷散去，此时的她跟个受伤的小兽一样，想把自个拱进自个男人怀里，听听他的心跳，闻闻他的肉味儿，才能觉得自个还活着。
“做噩梦了吧，看你挣扎了半天，叫也叫不醒，快起来喝杯水。”宋启梁坐床边，体贴的扶起她来，端着水一口口喂她，温度适宜，不烫不冷，喝进胃里暖暖的舒坦。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明天才能回来吗？”她问。
“不放心你，好多天没照顾你了，妈妈到家我就回来了。”宋启梁抱住她，下巴抵在她额头上试探温度，不烫，还好。
周子凝一头扎进他怀里，委屈的说：“我没有不要我们的宝宝。”
“我知道，爸说了。”
“连卫生巾都是别人借给我的。”周子凝抽抽着鼻子，在他怀里拱啊拱，用他的体温驱逐着夜色里的寒凉。
“我请了一礼拜假，明天开始在家照顾你养好身体。”宋启梁温温和和的说着。
“好。”夜色里，周子凝亮晶晶的眸子笑成弯弯的一汪泉。
关了灯，这一夜却再难眠，俩人紧紧相拥着，沉默不言，心思各异，看的出来，宋启梁心情很是不好，他说婆婆走的时候是哭着走的。
做为儿子，看着自己妈妈委屈的离开自己家，看着媳妇经受手术虚弱不堪，他内心的压力徒然增大，胀到超出他的承受范围，却没有一个合适的发泄口。
在家里伺候周子凝的这几天，宋启梁关了手机，没开电脑，无微不至的转悠在她跟前，端茶倒水，煮汤切水果，小心翼翼的将她碰在手心里。
可是这几天，宋启梁明显的沉默了，没事的时候他也不会再跟以前一样嬉皮笑脸的跑来骚扰周子凝，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明显的减少了。
在此期间，周子凝意外的接到了小姑子宋小玉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嫂子，你咋把俺妈气回老家了，还把孩子打了，多大的怨气下这个狠手啊。”
周子凝先是一楞，还没来得及解释，宋小玉那边噼里啪啦的就叨叨了：“嫂子，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好些了吧？过年几时回来啊？”
周子凝说：“大夫不让我长途奔波，让我静养。”
“嗨没事，现在大夫都是骗人的，你知道吧，我那时候怀孕六个月，浮肿的啊都站不住了，不也是坐好几小时的火车么，没事的嫂子。”宋小玉说。
周子凝蹙了蹙眉：“我做完手术那天挨了摔，恢复的不太好。”她忍了忍，没有说是婆婆把她推倒在地上的。
“哎呀，没有事的，咱妈还在家等着呢，你说你过年不回来的话，村里人那不是看笑话吗？哪家儿子媳妇这样啊，咱妈得多难受，你说是不是。”宋小玉呵呵一笑，劝解着。
周子凝忍不住的又头疼起来，今天这个电话到是提醒她了，再过不久就该过年了，对于回婆家过年这种事，一直都让她挺不愿意的。
这个真不怪她，婆家住的还是几十年前的自建房，又空又冷，厕所都在大门外，没有洗澡的条件，晚上睡觉还得铺电褥子，窗户挡着塑料布，也挡不住他漏风，周子凝娇生惯养的，那种环境绝对不是克服克服就能接受的了的。其他季节还好，冬天实在受罪了。
“嫂子，这家你得回，宋家可没亏待过你，你不能叫宋家丢了面子。”宋小玉又重复着。
周子凝顿时心有不爽，没有关心她身体恢复如何，一味的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开口就是她惹到婆婆生气，把老人气进医院，又是不给宋家面子，这也太颠倒黑白了吧！
她哼啊哈的应付完了宋小玉，没说回也没说不回，心里却早已打下了主意。
一个礼拜后，周子凝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打翻了宋启梁递过来的水杯，不满说：“你这样有意思吗？天天把家里气氛弄的这么压抑，有意见你就说行吗？”
宋启梁若有所思的盯着她，还是一言不发，周子凝怒在心头，无从梳理，气愤难当的指着他说：“我从一开始可就没答应过让你妈来，你私自把她接来了，我也没亏待她！”
“你没亏待她？你没亏待她你把她气晕过去，气的她哭回老家，你要是亏待她，我妈是不是就要死在你跟前了啊？”宋启梁冷言冷语的问着。
“你！你什么意思！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情况吗！我刚刚动了手术，一回家就看到她在大门口撒泼大闹，我被她推的摔在地上，要不是我哥他们来了那天送医院的就是我了，你管过我吗！满心都是你妈受委屈，你妈在这里我没受委屈吗？”周子凝尖锐的反问道。
“我妈就那生活习惯，她刚来她不适应，她做错一点什么你就说她给你委屈受，难道天底下人都该顺着你，你要这样的话那你受的委屈以后多了去了！”宋启梁丝毫不让。
周子凝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他说：“你就护着你妈吧，你妈做的全是对的，你妈一口一句鸡的骂我也是对的，你狭隘的道德观遇到你妈就全瓦解了，我今天真算看清楚你了。”
“你别无理取闹行吗？我妈都走了你还想怎么样？现在不都如你愿了吗？孩子不用生了，你可以爱干嘛干嘛去了，没人强迫你没人逼你，你放心就是了啊！”宋启梁焦虑万分，转身去拿拖把擦地板，一张脸臭的发青。
他拿过拖把一看，臭脸又臭了几分：“你把我妈大老远给你带的东西全糟蹋了是吗？”
“我怎么糟蹋了？一堆发黄的旧尿布拿来恶心谁？我就那么缺这点东西吗？”周子凝忍无可忍，扯着嗓子跟他吼。
“这是什么年代了，即使我生孩子，我孩子难道还不该用新东西吗？知道我怀孕，打着伺候我的名义带着一堆垃圾来恶心我，天天做那些臭大酱熏我，还乱翻我内衣，乱跑我卧室，我现在简直不敢想你妈在家里没人的时候还做过什么！”
“她做什么她都是我妈！我的家就是我妈的家，我妈愿意往哪跑愿意带什么是她的自由！即使你生了孩子，那孩子也不全是你的！他姓宋！宋家养孩子就用旧尿布！还有那堆臭大酱，没有我妈做的臭大酱就没有我今天！你养尊处优娇生惯养体会不到什么叫艰苦，我和你不一样！”宋启梁被周子凝一口一句这个恶心那个恶心，恶心的心口乱颤，终于口不择言。
结婚三年来，第一次家庭大战爆发，甲方：流产病中周子凝，乙方：孝道难尽的宋启梁。
周子凝眼角含泪委屈入睡，一场争吵元气大伤，她连晚饭都没吃，婆婆走后的家里，客厅一如既往的省着电黑暗着，从来不抽烟的宋启梁一根接一根的跟烟过不去，冷战期间，周子凝所有的委屈泛滥的无以复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