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峻的高山从天际倒垂而下，青色的枫叶在空中飞舞不休，白佳佳如曾经千万次做过的那样，站在一波清亮的水面上，低头看见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那张脸--哪怕是白佳佳自己都觉得，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朱唇皓齿，明眸远黛。
可是，她每一次在梦里，明明都看得清楚，可醒来之后，却永远只记得一颗眼角的泪痣。
其实，她也不知道那个到底是不是泪痣，但隐隐记得是黑色的，却又像是泪珠。
这个梦她做了几十年，爷爷说，让她不要害怕，在里面找找有什么东西是每一次都出现的，尽可能记住。
如果实在记不住，那就选择忘掉所有。
她不懂爷爷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被困在这个迷梦之中。
"佳佳？白佳佳？"
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用尽力气想睁开眼睛，可是怎么都睁不开。
"白佳佳，醒醒！"
有一双温热宽大的手抚在她脸上，她只感到一阵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然后一声惊呼，醒了过来。
"怎么了？"
她转头。
是秦暮楚。
"没事……"
秦暮楚拿着纸巾给她擦额头上的冷汗。
"今晚换个卧室休息。"
"嗯--嗯？什么？今晚？"
"你已经睡了三个小时了，待会儿吃完饭妈妈是不可能让你走的。"
"为什么？"
白佳佳拿过他手中的纸巾，自己擦起脖子上的汗。
"孕妇不能太晚出门。"
"你信这些？"
"我妈信。收拾一下，下去吃饭吧。"
白佳佳点头，把手里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下楼吃饭之前，她做好了再受到巨大视觉冲击的准备，却发现饭厅的布置简约干净，和她家差不多，是她喜欢的风格。
"爸还没回来？"
秦暮楚看着王澜身边的空位问到。
"大概是在忙，我们就不等他了。"
于是，四个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晚餐。
吃晚饭之后，秦暮楚和王澜说了白佳佳的情况，最后他们住到了他之前的卧室。
简单的白色，东西很少，看上去干净而敞亮，在这个房间，白佳佳觉得自己回归了这个时代。
"被子在第二个衣柜里。"
"啊？"
"你今晚谁沙发。"
"……为什么不是你睡沙发？"
白佳佳最讨厌的就是睡沙发，不为别的，只是她睡觉的时候会从沙发上滚下来。
"因为这是秦家，不是白家。"
说完，秦暮楚就自顾自地去浴室洗漱，然后霸占了那个宽大的双人床。
白佳佳不愿意和他争论，今天已经够累的了。
她起身把灯一关，自己坐到窗台上去，望着一片漆黑的天空发呆。
"城窄山将压，江宽地共浮。东南通绝域，西北有高楼。神护青枫岸，龙移白石湫。殊乡竟何祷，箫鼓不曾休……"
每一次做了那个梦她都会念一遍李商隐的这首诗，她爷爷说过，那个梦和它有关。
虽然直到现在她也不认同。
她的额头紧紧挨在冰冷的玻璃上，看着里面的倒影，那张脸才是自己的。
简单，干净，最多还有一丝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清秀感。
高不成低不就的一个相貌。
和梦里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