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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轻寒当然不是昨日才知道的。
前世苏清颜因为此事得罪了六皇子,方氏虽压下此事一时,但却没有解决的法子,以至于耽搁了时机,再加上奸人挑拨,使得六皇子以为安国侯府不把他放在眼里,连一个庶子的女儿都敢羞辱他,因此与侯府生了隔阂。
六皇子气量狭小,为此事耿耿于怀,在苏清颜及笄后立刻讨了她做侧妃,当时的正妃是成穆郡王的独女孟氏,手段狠辣无情,苏清颜哪里是她的对手,嫁过去不到一年便暴毙了。令人心寒的是,安国侯府偌大家业,竟无一人为她讨个公道。
苏清颜与她交集不多,但毕竟都是苏氏的女儿,只是因为一只兔子,这样小的一件事就造成了她一生的悲剧,不免让人唏嘘不已。
方氏脸色僵了僵,随后笑了起来,走近携了苏轻寒的手走,语气也放柔了:“大姑娘这是哪儿听的胡话,昨儿颜儿可好好的在府里待着,哪儿去什么西山猎场呢。你养病不知窗外事,可不能听下边人乱传。”
苏轻寒由她握着手慢慢走,也不反驳,声音依旧不急不缓:“想来是听错了吧。”
她不是圣母,既然方氏不承认,她自然不会多此一举指手画脚。
方氏干干笑了两声,她跟这位大小姐接触不算多,只是看不惯她侯府嫡长女的气派以及她生母留下的大笔遗产,心有不平才刺她几句,哪晓得苏轻寒耳聪目明,养着病都不消停,害她闹了个没脸。
她之前是觉得六皇子不会为了一只兔子闹上侯府,再加上此事不过是小女儿的玩闹,并不算什么,才自作主张瞒下了,可若是被老夫人,继夫人这些人知道了,苏清颜少不得一顿惩罚,连带着她也受累,何苦来?
但仔细想想,这件事连病中的苏轻寒都知道了,还能瞒得住吗?
方氏一路上脸色变幻不停,直到到了柏翠院门口才回过神来,而苏轻寒面色如水,丝毫看不出内心的想法,她不由暗暗惊讶,往日府里皆传,大小姐是个糊涂的草包,被继夫人拿捏的死死的,可今日这短短一路走过来,她看到的跟传言完全不同,这个孩子,她根本猜不透她内心在想什么。
“今儿一大早绫罗来报,说大姑娘要来请安,老夫人高兴着呐,早早命老奴在这儿等着,大姑娘病可好了?”
眼见二人走到门口,门内立刻走出来一身穿蓝色绸衣的妈妈,那妈妈身形瘦削,精神却是极好,一双精锐的利眸上下一扫,仿佛将人都扒开看了一遍。此刻她正眉眼含笑,快步走上前来。
方氏下意识松了苏轻寒的手,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虽是长辈,可偏偏因为是庶子的夫人,身家又不丰厚,总是不得老夫人待见,眼下她和苏轻寒一起来,宋妈妈眼里却只有苏轻寒一人,这几句问候像是巴掌一样打在她脸上,响亮无比。
苏轻寒浅浅笑着,对宋妈***话不置可否,柔声道:“劳祖母挂记,轻寒已经好些了,母亲可在里头?”
宋妈妈引着她往里走,道:“夫人到了有一会儿了,刚刚还说起大姑娘病好了,您这就过来了,当真是母女连心呢。”
苏轻寒唇角的笑容完美无缺,眼底却是一片冷意,继夫人果然抓着机会在老夫人面前给她下绊子,若是她今日不来,明明病好了却不来请安,一来老夫人心中会有隔阂,二来,她敢打赌,不出一日,她不敬祖母的流言就会传遍侯府。
继夫人啊,还真是一刻都不肯放过她。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进了屋子,老夫人徐氏,如今年已过六旬,却保养的很是得宜,一头白发如绸缎一般顺滑如丝,带着福寿双全攒珠红抹额,身后靠着深红色五蝠捧寿大迎枕,一身暗红色锦缎衣裳贵态尽显,正笑呵呵地跟继夫人说话。
继夫人林氏一身湖蓝锦衣,雍容华贵,唇畔带着恰到好处的笑,一双丹凤眼表面浮满温和,看人的时候仿佛真的十分慈和一般,根本想象不出她那张温和的表皮下,隐藏着多么恶毒的心思。
苏轻寒心底冷笑,前世她不就是被这张面具骗了么?一心一意将她当亲生母亲侍奉,最后落得那样的结局,只怪她瞎了眼!
四夫人,三夫人分别坐在下首左右,一个穿着蓝底芙蓉出水缎面棉裙,手里端着一杯清茶不紧不慢地抿着,一个穿着湘妃色芍药纹锦裙,朱红饱满的指甲一下一下抚着怀中的手炉,见苏轻寒进了屋子,面上染上一抹笑意:“刚刚还说大姑娘怎么还不来呢,可巧就到了,叫我们好等呀。”
苏轻寒垂眸掩去了眸子里的冰寒,由下人脱了披风,仪态端庄的走进来,先向老夫人行了礼,又分别向继夫人几人屈膝行礼,才回道:“本应早些过来的,只是临走忽然想起我那儿有一套松木茶具,想着祖母会喜欢,便找了找,来得晚了,还请各位长辈不要见怪。”
她说着示意玉屏上前。
老夫人徐氏闻言看了她一眼,面上露出些许笑意:“你有心了。”她身边的大丫头珊瑚忙走了几步,从玉屏手里接过红漆描金木匣来。
三夫人卫氏眼波流转,笑道:“到底是大嫂会教女儿,就是孝顺。”
林氏朝苏轻寒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面上浮起一丝温柔的笑:“哪里是我会教,这孩子随沈姐姐。”
面上笑得温柔,心中却泛起一丝冷意,苏轻寒被她教的愚钝不堪,怎么今儿忽然开始讨好老夫人?莫非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教她?
苏轻寒垂眸,遮住了眸子里的冷光,林氏惯常把她生母挂在嘴边,往常只觉得感动,现在细想下来,她的生母出身百年世家镇国公府,家底比安国侯府这个新贵不知厚了多少,老夫人一直很不喜欢,林氏三不五时的提上一提,再加上她不动声色的挑拨,老夫人心里能对她没隔阂吗?
她敛去眸中的冷意,笑道:“说起娘亲,这松木茶具还是娘亲生前专门找丰润大师雕下的,应当是要送给祖母的,只可惜娘亲去的早,若非前几日听母亲说起有这么一档子事儿,我还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