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对他说什么？表白、道歉、还是直接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她已经原谅他，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这么久过去，他们终于可以重新开始。
柏清枳揉揉自己兴奋到涨红的面颊，熟悉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门被推开，“有什么话，快点说！”
语气对得到重新开始机会的情侣来说，有些过于冷淡了。
可柏清枳混不在意，迫不及待道：“我……不对，柏清颜她，她不爱你，她的爱人另有他人……”
“说完了？”
柏清枳愣住，喃喃道：“还有、我，我愿意为你……”捐献眼角膜。
“不需要。”
“什么？”
柏清枳抬头看他，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他低头与她对视，“我说，不需要。你的一切，无论是情爱，还是你是卿卿的那套老生常谈，抑或是你想要给我的什么……都不需要。”
“可你甚至都没听我说完。”
“因为没必要。”陆厉冥笑了，“你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没必要。”
“为什么你总能这样**？无论是我当众羞辱你、送你入狱、让你在所有人面前跳脱衣舞，你都能忍受下来，甚至还原谅我？你难道真喜欢我到这种地步？……说起来，你是还在监狱里生过孩子吧？我真有些怀疑了，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这样的你，一个不知廉耻、没有底线、还生过孩子的破鞋，你怎么偏偏就要将你自己凑给我？“
柏清枳呆呆地看着他，直到他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在他转身那刻眼神的波动，一定是她的错觉吧。刚说出那样伤人的话的人，是绝不会为她而哭泣的。
不知廉耻是因为你曾说过，不要放开你的手。没有底线是因为，曾经的你也曾对我那么的好。而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啊。
但那都不再重要了。
“吱呀——”
柏清颜推门进来，见她脸上一片干涩，没有哭过的迹象，不由得失望地扬了扬眉。
“厉冥一定说了很伤人的话吧？你别在意，他只是怕你心软，要捐眼角膜给他……”
“嗯，”柏清枳打断她，径直道：“手术时间是什么时候？”
她知道他什么时候的话是真心，什么时候则是假意。方才的话，字字真心。他原来是真的看不上她，哪怕回想起了她是卿卿，也不想要她了。
“……今天下午五点。”
见她这么爽快，柏清颜不由得愣了愣，但还是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她早预料到，犯贱如柏清枳，怎么可能会拒绝陆厉冥呢？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等他们发现一个误解，一个盲目的时候，就是完全摧毁了他们两人，也是彻底收网的时候了。
房间里，柏清枳低头望着地板的角落，默默发呆。
起起伏伏，弯折缭绕。得到的总在失去，失去的也许永远也再不会回来。那这对眼角膜，就当做我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下午四点五十，医院。
“厉冥呢，他不来么？”
柏清枳躺在苍白的病床上，抬头问医生。
医生脸色古怪地看了眼身后，回头微微咳了声，道：“你不用管，只管躺着就好了。”
柏清枳一噎，默默躺好。连这时候他也不愿意来看她一眼，难道经过了这许许多多，一切仍无法挽回吗。
麻药被推进身体里，头顶的大灯蓦然打开，照得眼睛刺痛。柏清枳闭上眼，眼前浮现出旧日的一帧帧画面，美好如昔日。
那时候陆厉冥远没有如今这样冷漠，单薄的肩膀上还无法担任起一个大家族的重担。他只是个被自己父母抛弃的弃子，而她也只是个得不到父母宠爱的孩子。她照顾发烧的他，他们一起上学，在满是富家子弟的学校里，他们俩人是被排挤的异类，但他们只要有彼此陪伴，也就满足了。
犹记得少年趴在她床边等她醒来，等她睁开眼睛，陆厉冥脸上带着红晕，朝她温柔地笑。
“长大你会娶我吗？”
“当然，只有你说不要我，我才会从你身边离开。”
“那要是我真的离开你呢？”
“你不会的，对么？”陆厉冥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答应我，永远也不要离开我，否则……”
“我答应你。”不等他说完，柏清枳干脆利落道。
一个个片段闪回又消散，他真的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娶了卿卿，只是那个卿卿，不是她。他们的婚礼前几个月，陆厉冥出了一场车祸，记忆有些微错乱。从那以后，柏清颜经常拉着金家的小儿子，金咎煜一起围绕着陆厉冥，甚至有时候不让她接近他。当惯了好姐姐的柏清枳没意识到，她正在失去着什么。这成为了她人生最大的憾事，从那以后，她做梦都是回到那天，认真又严肃地告诉他，我才是卿卿，我才是那个和你做了无数个约定的卿卿！
可他再不愿意听了。
意识逐渐消散，有手术刀的触感贴上肌肤，柏清枳唇角微微上扬。她始终很愿意主动原谅陆厉冥，哪怕他嫌弃她**。这是她和少年陆厉冥做下的约定，她从不言而无信，做无信的人远比做有自尊的人要难，有自尊者，最在乎自己。柏清枳可以忽略任何加诸于自己身心的伤痛，因为这远比没有他在身边要痛苦得多。
可现在，她可能真的无法继续下去了。她以为自己可以满怀精力地冲下去，可她终究只是肉体凡胎，力气早晚会耗尽，而如今，她离精疲力尽只差那么一点。
再见了陆厉冥，再见了，厉冥哥哥。
……
醒来时，眼上明显带着纱布的触感，一片漆黑的感觉让柏清枳不安，她向一旁探了探手，想去摸呼叫铃，但却摸了个空。
“你醒来啦，”柏清颜微微一笑。
见她沉默不语，柏清颜又道：“厉冥让我谢谢你呢，——谢谢你识趣自动离开他。”
柏清颜的声音里带着奇怪的笑意，这是面对柏清枳时少有的。在手术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吗？可她甚至没法分辨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心底隐隐有些不安沉淀。
“你在监狱里是不是生过一个孩子？”
带着越来越猛烈的恐慌，柏清枳微微点头。
“真羡慕你啊，能一发击中。我和厉冥那么久了，我连一个孩子都没有过呢。”
什么意思？在她入狱前，她不是，——怀孕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