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偏偏。
偏偏赵老师安排的工作，不是那种咬牙坚持就能完成的了，而是要咬碎牙关才能勉强完成的。
赵老师安排的第一项工作，就是为新手学生做运动保护。
因为芭蕾舞有一个起跳的动作需要练习，她发现基础比较薄弱的学生落下时容易受伤，所以就利用我的臂力去保护接住。
这可是一个苦差事。
如果只是单单起跳一下，接住一下的话，对谁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
难就难在有无数次的起跳，就要有无数次的接住。
学生们轮番上阵，把我折磨的可不轻。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准确的接住，到后来手臂就有些发软，再到后来口吐玄沫，咬碎牙关，中毒身亡……
不管怎样，几天下来咬碎了满嘴的牙齿，终于算是坚持下来了。
手臂也变得比原先强壮，扎实的肌肉一圈一圈的，看起来已经被我的鲜血养出了生命。
还有一项工作是辅助舞美拉筋。
为什么单单辅助舞美一个人拉筋？
这还要从舞蹈比赛说起。
全省舞蹈大赛赛制分为团体赛和个人赛两项。
省内每一个中学可以选择参赛其中之一或者两项都参赛，但每项赛事一个学校只能出战一个团体或个人。
我作为舞蹈社的负责人，目标是夺得其中一项赛事的冠军就可以了。
赵莹老师摸底分析之后觉得，不管是团体赛还是个人赛，以现有的学生来看，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想要获得冠军，那是势必就要两项都报，以求更多的把握。
舞美是赵老师选定的个人赛参赛者，当然就会有单人的特别训练了。
但赵老师的时间安排很紧，就只好让我帮忙。
经过两天简单的培训，我就正式上岗了。
我对自己的能力心里是没谱的，反倒是赵老师一直夸我悟性高，学的快。
舞美也一副十分相信我的样子，只是不知道怎么的，每次压腿开始的时候她总是会有些脸红，直到后来才慢慢习惯。
每当我使劲将舞美的腿筋分开的时候，我都在心里暗想：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让我的前老板亏了几千万，然后逃也似的来的这个只有风景的海滨小城；我到底是如何一步步沦为在这里为高中女生掰腿的可耻的男人的？
后来我进一步发现，拉筋压腿的姿势很不好看，这无论是对拉筋的本人还是辅助拉筋的人来说。
或许这就是舞美会脸红的原因。
无论是谁在公共的场合，做出那样缺乏美感的姿态，想来都会有一些难为情，对于这一点，我是十分的肯定的。
以至于后来，不光是舞美，连我自己都会不经意间的觉得难为情。
就这么又过了一个多月，不管是赵莹老师还是学生，都对我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给予了认可。
他们不再像是刚见面时候那样的腼腆，偶尔也会和我开一两个玩笑，把我当成了自己人。
我居然和蘑菇们成了自己人，那也就成了蘑菇。
然而让人十分意外的是，当蘑菇至少在精神上，还是很轻松的一件事情。
当旁人和我谈笑的时候——当然，她们是将我作为可以信任的老师在说笑，绝没有羞辱尊师的出格行为，舞美喜欢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我们。
我一度以为她是一个内向胆小的女孩，所以才不敢加入我们的谈话，但我却估计错了。
一个能帮同学在老师那里要回情书的孩子，一定是一个勇敢的人，至于内向，那多半是有一些的。
就这么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这个外行老师，真正得到了学生们的尊敬。
然则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事，而是一个意外。
那天，集体舞的排练正在进行之中，礼堂的音乐却忽然停了下来。
音乐是我在礼堂一角的台式老爷机上播放的，一定是电脑出了什么问题才停下来的。
投影仪上的画面卡在了一个瞬间，不久就变成了待机的状态，我猜是老爷机的电源出了问题。
礼堂的音响都是集成的，并没有音频输入线，所以也不能用手机暂时代替。
当大家都觉得今天的练习要泡汤的时候，我提出可以去看看电脑的情况。
对于这些年轻的00后学生来说，台式机是什么也许她们都不曾见到过，我却因为曾经在大学勤工俭学的经历，对电脑有一点研究。
我判断是电脑的电源出了问题，所以没有办法负荷这台老爷机继续工作了。
大家和我一起来到了电脑的旁边。
我仅仅是将机箱的盖子打开，一旁就传来一阵“哇”的赞叹。
来这个学校之前，我从未想过会凭借打开机箱的盖子赢得赞叹，这听起来就像是痴人说梦。
如今梦境成真，我居然有一种羞耻的自豪感。
等到机箱盖子打开，电源和CPU,GPU的风扇都还在转，只是电脑没有反应，这很可能是因为电源老化，再不能承受这样的运转。
于是我先将电脑断电，又等静电都跑光以后，才开始动手。
我首先将软盘驱动器的电源线拔了下来，接下来是光驱的，然后从主板上拔下了独立显卡和声卡，又将外接的数据线重新插入到集成显卡和声卡的上面。
每做一个动作，下面就哇的叫出一声，这种经历对于我来说可谓是奇幻。
叫声最大的一声“哇~”是在电脑重新开机播放音乐以后。
我猜她们看到了什么她们以为的奇迹，而我也看到了我眼里的奇迹。
我居然有了一种危机之中不用斩仓的自豪感。
那天练习完以后，大家在一起打扫了卫生，然后学生请我喝了汽水。
其实我这个人是不喜欢喝汽水的，因为我不喜欢糖的味道。
据说每一个人，最少会染上一种瘾。
这里面包括毒瘾，烟瘾，酒瘾，性瘾……再就是糖瘾了。
兴许许多人根本就没有听说过糖瘾这个说法，但我坚信那是存在的。
像我情绪低潮的时候，我会想要喝点山牌的酒来麻痹自己，糖瘾的人也一样，会在烦躁的时候，拼命的摄入甜食，为的是让内心好过一点。
比起酒精，我更惧怕糖，所以我很少主动去接近甜食。
不过这瓶汽水是学生请我喝的，所以我并没有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