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烟吗？我放下酒杯，抖索着手摸索半天口袋，烟。
七星，可以吗？李敏从手包里取了烟盒递给我。
两年前，我信誓旦旦地答应沈默谦把烟戒掉。
要是我再碰，就天诛地灭！
如今，我背着他，迫不及待地重新拿起。
已经判了死缓，也不差少活几个小时⋯⋯
我只是想稳住激动的情绪。
不想将气愤、难过、羞辱，表现在情敌的面前。
李敏细长漂亮的手指扣动了打火机。
猩红火苗跳跃着，点燃我心中妒恨的火焰。
李敏忧郁的脸在淡灰色烟雾里若隐若现。
那天晚上完事，他匆匆跑了⋯⋯
后来呢？
后来他对我的态度就变了，比过去更冷淡，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我气极了，以为我俩完了，怎么知道只是第一次，就意外有了身孕！我心里慌乱，厚着脸皮，拿着检查报告去找他⋯⋯
我猛吸一口烟，恨恨地发问：他认账没？
李敏吞云吐雾。
他认，他说堕胎伤身，不如安心把孩子生下来，钱的事不用我来操心，他会搞定⋯⋯
他们有过孩子？
我胃里抽痛，狠狠地掐灭烟头。
太匪夷所思！
劈腿？
这种事不是沈默谦的强项，是夏南我的高级技能！
胶原蛋白充足的高中时代。
我们都青涩。
白衬衫、格子裙、离子烫笔直齐肩，书包上挂日韩明星小吊卡。
杂货店铺兜售打口碟，乐坛神仙打假，周杰伦、蔡依林、王力宏、SHE、张韶涵、宇多田光、神话、LinkinPark⋯⋯从港台到日韩欧美。
我们用着国产小手机，戴耳机听着DISCMAN。
放学后，男男女女去小吃摊买油炸臭豆腐、鸡柳、爆米花，然后分道扬镳，男生去电脑房打魔兽世界、玩CS，女生组队去做美甲⋯⋯
这天放学，我的情绪有些低落，不想跟大部队出去玩。
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本来爸妈答应回来陪我过。
临时有重要的客户，他们就一如既往，放了我的鸽子⋯⋯
人散了，我的心里空荡荡，提着书包往车棚去。
远远看见沈默谦蹲在一辆老旧的二八自行车前面。
夕阳层染少年的黑发，散着浅棕柔和的光辉。
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微起的喉结逆着炫目的流光。
他的车后轮瘪了，蹙着眉，有点不开心。
我幸灾乐祸地过去瞧热闹：哟，车坏了啊！
你干的？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
气门芯是你拔的？
我拔了气门芯？
我一头雾水。
沈默谦抬头看我，眼睛里闪过尖锐的责备。
老做这种事，不觉得无聊么！
你怀疑是我弄的啊？
我没好气地走到自己的脚踏车旁边，将书包放进前边的筐子里。
不止一次了⋯⋯不是你，难道还有别人？
没错，我是记你的仇。要不是你小气，那天晚上我也不会被老古板关夜学，逼着我做题，一直到晚上十点半才放我走！
我潇洒地后踢撑脚架，推动着脚踏车往前。
沈默谦一把按住我的脚踏车龙头。
就为了那件事，你三番两次地拔气门芯泄愤？
你没耳朵吗？刚说了，我夏南不是这种人！
你是哪种人？他勾起唇角冷笑，骄傲的眼睛里透出一点促狭。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
我要报复你，正大光明当着你的面，砸了你的车，哪会背地里玩阴的⋯⋯
是么？
当然了，我是爱憎分明说一不二的人！
要是那天，我借给你抄了，你是不是就改报复为报答？
可以考虑。
怎么报答？
嗯⋯⋯我居然很认真地想了一想，请你吃薯片！
想用垃圾食品收买我？
垃圾食品肯定不能匹配沈大才子您的身价，这不就是小意思一下嘛？哎，你也没借我抄啊，走开，别挡我回家的道！
夏南同学，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没有！提到作业，我就满腹气恼，不想跟他罗嗦。
沈默谦冲我一笑：我改主意了，你做我的女朋友，作业就借你看！
他扬起一抹暖暖的笑容，黑亮的眼睛泛着柔泽的光，繁星般梦幻闪烁。
我的心被原始的力量唤醒，命运从此起了细微的转折。
风起云涌，秘密花园里，玫瑰朵朵绽放。
全世界静的只剩我们对立相视。
我的双颊瞬间自燃，红过天边彤红的火云。
那一点羞恼升腾起来了，怪他是玩笑，是一场恶作剧。
我停住脚踏车，愤愤地抬起脚。
长腿一下子比划到沈默谦的肩膀。
高二那会，他比我矮半个头。
到了高三，班级里的男生像吃了发酵粉，一个个狠长，变得高大威猛。
沈默谦定格在一百八十四公分，身材挺拔，天姿骄傲。
从此后，我都要仰视这个男人。
我气势汹汹地说：沈同学，看不出来，表面乖乖牌小透明，骨子里藏着早恋这么危险的思想！你耍我呢吧？
不是耍你是撩你。他一本正经地说着不正经的话。
他瞥了一眼我的腿。
你练过跆拳道？
没用的花拳绣腿练它干什么！我练的是散打！实战用，谁要是欺负到我的头上，就叫他吃不了都拿走！
我挥挥拳头，张牙舞爪，掩饰我的心虚。
是兜着走！他纠正我的措词，你抬着腿不酸吗？不会抽筋？
不⋯⋯不会，我的韧带好着呢！我劈腿。我自豪。
那也得放下来，你的裙子走光了⋯⋯
他的目光顺着我细白的小腿下移。
我看见他俊秀的面颊渐渐转红。
我慌乱地收起心神，忙把腿放下来。
劈腿不好，女孩子要检点。
是。我忘了今天穿裙子，点头哈腰接受他的批评，喂！你拽什么，我也不乐意看你的作业本，大不了买本答案，除了数学，我都会⋯⋯
沈默谦忽然踮起脚尖，一抬手勾住我的脖子。
白皙英俊的脸欺近，蜻蜓点水地亲了我一下。
他的双唇有点凉凉的。
绿箭口香糖的薄荷香，贴在了我的嘴角。
风儿一般清新甜美。
我像触了电，连骨头也跟着酥麻。
你真那么聪明？除了数学，别的都会？我看不见得⋯⋯这个你会吗？
谁说我不会？
我跟他怄气。
我一把揪过沈默谦白衬衣的领子，笨拙地吻他，算作回敬。
他懵了。
也许，在那一刻，他像我一样心律不齐。
我们热烈地相拥。
哪里像是爱意萌动的情人。
分明是互相纠缠的仇人。
我透过不气啦！
我推开他投降，忍不住咯咯地笑。
我也是⋯⋯
他跟我一起灿烂地笑起来。
我们羞涩地对望。
他自说自话地跨坐在我的脚踏车后座。
走吧！
去哪儿？
我的车坏了，你送我回去。
要不要脸？我是女生，骑不动你！还有哇⋯⋯什么时候说送你了？
数学《一课一练》的题给你看，你做不来的，我教你！
不稀罕！你下车！
以后，你的问题都由我承包！
这⋯⋯这条件有点微妙，我怎么有点心动呢？
今天是我的生日，原本冷冷清清，跟他一起吵吵嚷嚷，倒挺热闹有趣。
就这么定了！
我还没同意呢！
我骑着脚踏车摇摇晃晃地载着他往前。
我越蹬脚车速越快，想把沈默谦甩下去。
他却牢牢地粘在我的车后座，牢牢地粘在我的生命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