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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没有过去搀扶起她,而是继续跑回到刚才柏瑾跌落的断崖处。身后传来春丽的惊叫声:“小姐!你要做什么?青荷小姐!”我没有时间理会她或者安慰她,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去确认一个残忍的事实,或者打破这个恐惧的想法。我的心里默默地念叨着他的名字,从我顺着一处相对平缓的地带像山崖下滑去的那一刻钟的时间里,我将他的名字在心底默默念了千百遍。“你不能死。”我的精神似乎快要分裂了。带着刺的灌木丛、横七竖八的树木枝桠、茎叶尖锐的野草,它们一次又一次擦破我的皮肤,屡屡将我割伤——额角、手背、两臂、脚踝,到处都是火辣辣的疼痛感。可是我全然不顾,在那个被摔碎的马车映入我的双眼之前,一切都是不重要的。“柏瑾。”他横躺在离我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似乎他向前爬过,被摔成粉碎的马车在他左侧一丈远之处。他一动不动,脸上、身上全是血,一根尖锐的木楔插入了他的大腿。“瑾……你不能死不能死!”我手脚都在颤抖。伏在他的胸口将耳朵紧贴上去,心跳还在。“太好了,柏瑾你醒醒!醒醒啊!”我抱着他,拍打着他的脸颊,血污沾满了我的手掌。泪水顺着我的下巴滴落下来。我哭泣着,轻声唤道:“瑾,你醒醒,我求求你了!你醒醒啊!”他依旧纹丝不动。春丽不知什么时候也跑了下来,气喘吁吁道:“小姐,快!梁国公主派的援兵到了!”
在梁公主安排的府邸之内,柏瑾已经沉睡了整整六个时辰,太医收起银针和药箱,面目凝重地叹了口气:“不妙……不妙……”
“怎么了?先生,您得救救他!求你了!”
“只是断了两根肋骨,让他安歇静养即可。但是我更担心的是……”太医欲言又止。
“是什么?”
太医摇摇头,正要开口,柏瑾却咳嗽了两声醒了过来。
“小姐!醒了!梁元帅醒了!”春丽惊喜地喊道。
我慢慢扶起柏瑾,他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许久才喃喃道:“你……你是谁?”
我怔了一下,笑道:“瑾,你醒了便好。”
他挣脱开我的双手,眼神中满是躲闪之意:“我在哪里?你们……你们都是谁?”
我吃了一惊,却仍旧以为他在开玩笑,便笑着说:“柏瑾,别闹了,你随马车摔下山崖,幸亏公主赶到及时让你得到医治。”
“马车?公主?我从山崖摔下去?你们在说什么?”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转过头看看太医:“先生,这……”
太医皱着眉,说道:“这便是老朽担心的,他元神受创、头部失血过多,老朽虽用银针灸其天顶穴与几处记忆之穴,却见效甚微。他现在只恐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失忆?”我惊道,好似一道晴天霹雳响彻在头顶。
太医叹了口气点点头默许。
我望着柏瑾,心里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便依旧对他说:“瑾,是我,你不记得我了吗?”
柏瑾的神情愕然,他显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只是一味地摇头。
“你别这样吓唬我,我是丫头啊。”
“丫头?”他双手抱住头,苦思冥想着。
我点点头,试图让他想起些线索,便启发道:“你不记得了吗,在梁府——我,青荷丫鬟。你叫我丫头,柏瑾,你不可以这么对我!不可以!”
“梁府?”他低下头苦苦地在记忆中搜索着,“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梁柏瑾,你可还记得老祖宗?”我问道。
“好熟悉,可是我一点点印象都没有。”他双手抱着脑袋,十分痛苦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我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瘫倒了。
春丽担心地搀扶着我:“小姐……”
我一把抓过他胸前的胡桃木月牙:“这个,这个你还记得吗?”
柏瑾将那件信物翻来倒去地看了许多遍,却始终未能想起来,只是低声说:“我记得这是一直戴在我身上的,至于哪里来的,我着实想不起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梁柏瑾啊。”
“你是哪国的人?所奉何职?”我一点点启发他。
“我……我……”他抓住自己的头发,表情十分痛苦,“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可能!梁柏瑾我们说好的,这辈子谁也不忘记谁!你是不是还在梦中,你醒醒!醒醒好吗!”
“小姐,小姐你冷静点!”春丽握住我的手。
这时,太医劝慰道:“姑娘,他现在身子骨还很虚弱,不可这般迫使他去记起过去。慢慢来,要有耐心。”
眼泪在我眼眶中转来转去,我努力不让自己哭,而是在内心告诉自己——他还活着,这样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太医开了几副方子便告辞而去,我走到门口,正逢公主进来。她担忧地问道:“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转过脸泪水便滑落下来。
公主没有察觉,便向柏瑾的卧榻走去,问道:“二哥,你醒来了,可觉得好些?”
柏瑾茫然地抬起头:“二哥?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吧?”
“我是梁国公主啊,二哥你好生地调皮。”
“梁国?公主?”
“二哥你……”
“你们这些人真奇怪,一个比一个奇怪,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说罢,便掀起被子要下床。
“哎!”我赶忙阻拦他,“你还有伤,动弹不得!好生歇息,柏瑾你需要好好回忆一下……”
公主闻听此言突然紧锁眉头,问道:“我二哥他这是?”
“他失忆了,坠崖使他伤及脑髓,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说着,我又转过身去,泪流如注。
公主惊讶地看向柏瑾,沉默了许久。
如此过了两日,柏瑾的外伤慢慢愈合,我时不时地搀着他下床走走。但他依旧什么都记不起来,我没有放弃希望,常常跟他说起我和他过去的故事来启发他。他也在努力回忆着,却总是下意识地疏远我。
这一日,公主又来到府邸,对我说:“你即日启程回到叶国。”
“那我马上收拾东西带着柏瑾一起离开。”
“不,”她断然说道,“他不能走,他是我的二哥,皇兄的胞弟。本就是我们大梁的皇室血脉,他必须留下。”
我也非常果断地应道:“柏瑾不走,我哪儿都不去!”
“你再不回去,国,可就亡了。”
“你说什么?”
她踱了几步,缓缓道:“轩辕华谋权篡位,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他胁迫了皇帝的亲弟弟,据说是个御林军统领。”
“君豪……”我默念道。
“现在他手中有三万御林军,已经挟持了你们的皇帝。梁叶之战尚未结束,你们已经失去了元帅,如果连皇帝也……”公主停顿了一下,“那你们就会在一个月之内失去一切。”
“轩辕老贼有今日之势,还不是你们干的好事!”我忿忿道。
“轩辕华想要当皇上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我早有耳闻。况且这件事我们根本就没有涉足,你是个文武双全的女子,我相信你有办法拯救你的主子和国家。而且……也只有你!”公主的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我,似乎是在给我传递着一种可以忘乎所以的力量。
我迟疑了一下,仍旧担忧地说:“可是柏瑾……”
“姑娘放心,他是我的二哥,我自然会照顾好他。并且他是我国正经八百的皇子,会受到至高无上的礼遇,姑娘大可不必担心。”
“老天为何偏偏让我逢此乱世,陷进这个多事之秋……”我已是心乱如麻。
“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公主走到我面前,话语中带着些许劝慰,“姑娘是本公主见过的不可多得的人才,那立地阎罗是在七国之间都臭名昭着的匪寇,居然败在你的手上,可见你非等闲之辈。姑娘尽管去吧,我已竭力劝说皇兄收兵后撤五十里——毕竟,能得见姑娘也是三世修来的缘分。”
“那青荷在这里就先谢过公主!”
“姑娘不必多礼,我已差人在门外备好马车,姑娘即刻便可启程!”
我点点头。与春丽收拾好东西,依旧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柏瑾,对他说:“瑾,你等我。”
走出府邸时,柏瑾跑到门口,茫然无措地看着我。那一刻,心如刀绞。
如果上苍有意将我带到你身边,那又为何要将我从你身边带走。就像注定了橘皮要与橘肉被生生剥离吗?
马车一路风雨兼程,越过了边塞。一天多的时间回到了边界的叶国先锋大营,等待我的是满脸沮丧地阮枫麒。
“对不起……丫头……”枫麒说着便低下头。
“这非是你的过错,何必这般自责。”我劝道。
“对了,他们怎么放你出来了?柏瑾呢?”
“他……唉!一言难尽,借一步说话。”
在中军帐里,我将柏瑾失足跌落悬崖导致失忆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阮枫麒听。阮枫麒大睁着双眼,起初是不敢相信,后来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唉!怪我!都怪我!”
“这与你无关,重要的是柏瑾现在一切安好。梁国公主答应我撤兵五十里,若柏瑾真的与梁皇相认,说不定两国可永世修好。”
“可是你和柏瑾……”枫麒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