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让让，都让让。”
马三六操着嗓子喊了一声，居然瞬间盖过了那些七嘴八舌的议论。而那些反应慢了没有让开的人，却是被马三六直接伸手扒开了。
一时间挤挤攘攘的，有不少人都没站稳地踉跄着，又叫骂着看向马三六。
这个时候就显出了马三六的狠劲儿，面对这么二十多号人，他倒是一点紧张什么的情绪都没有，就这么大大咧咧道，“你们谁说话，出来个代表，老……我听不清！”
马三六这收口挺微妙的，是个人都能听出他原本想要说的是老子，但最后却又堪堪收住了。
“你是谁啊？”
人群中有个人问了一声，但显然不是什么代表，因为我根本没听出说话的是谁。
“拆迁队我管事儿”，马三六拍了拍胸.脯，“你们呢，出来个说得上话的人。”
大概是马三六那光头带刀疤的形象实在很唬人，人群都突然沉默了一下。讨论了好一会儿之后，推出来一个长得也算高大的家伙，应该是顾忌马三六那一身疙瘩肉。
“就你吧？”马三六嘴里叼着烟，仰着头问。
“就我。”
站出来的年轻人答了一句，却突然就词穷了。
他这是被派了代表出来了，随了马三六的意，那然后呢？然后要说点儿什么？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我看到这里，也不由感叹马三六的经验确实很老道。
对面人虽然多，但显然这么聚在一块儿并没有商量过什么具体的东西，而马三六却三两句话就把节奏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最显著的一个表现就是，现在有话想说的，只剩下马三六一个了。
那个年轻人是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而其他人是等着这个“代表”替他们发言。
“行了，我就问一句，你们今天把我手下人围起来是个什么意思？”马三六一副大哥的气场问话。
当即这围着的二十多号人就不服了。
“什么话？谁围了他们了，你不先问问，是他们没完没了敲咱家的门儿，连亲戚都看不过眼儿了，这才出来问问啥事儿的。”一个还穿着围裙的大妈立马就先站了出来，一脸泼辣地说了一嘴。
这一下可又炸了锅，大家七嘴八舌就嚷开了。
马三六就是长了十张嘴，也不可能跟这么多人争辩，而围观的路人也渐渐聚了起来。再这么下去，要是人人都学得和拆迁队硬刚正面，显然对于拆迁工作很不利。
于是马三六直接放弃争辩了，粗粗吼了一嗓子，“都给老子闭嘴！”
已经有一米九出头，而且还骨架很大的马三六发飙起来，气势上是比我还强些的，这一嗓子吼开，不说人家这么多人就怕了他一个，但至少人群是突然安静了一下。
人人都看着马三六，等他说点儿什么话来。
“今天我这两个兄弟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我就给他们赔个不是。但是拆迁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们原则上是友好协商，互惠互利，那得所有人配合。现在A区这边也没剩下多少人不签字，难免咱们的员工着急了点儿。话我是撂这儿了，楼上楼下都拆了，那我不可能中间给你留一层。还要漫天要价了，那开发商也不会答应。
“就这么大点儿事儿，大家坐下来好好说，也别搞这么多人围着。人多那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要不然我拆迁队上百号人拉过来摆在这儿就完事儿了不是？”马三六这套话我最近几天也听了不少次，但也真没有哪次是起了冲突的。
原因很简单，拆迁队固然不想在业主们面前留下蛮横的形象，但业主也没谁想要当那个出头鸟。
拆迁又不是一两个人的事情，反对的人再多，互相却并不熟悉。
谁都想着总有人会出面扛大旗，最后的结果就是，扛大旗的人没站出来，反倒是那些本就不坚定的人开始动摇了。而最后剩下的几个钉子户，说不得，我们动用点儿强硬的手段拔起来就算数。
今天我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了，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马三六话一落地，眼前这些个人突然就像高、潮了似的嗨起来了。
“天啊，你们是拆迁队还是黑社会的啊，还把人往这儿摆？你倒是摆一个我们看看啊！”
说这话的是个女人，要命的是她怀里还抱着一奶孩子，我就算是刚入行，也知道那是绝对动不得的主。
更要命的是她不错的姿色竟然当着大伙的面就给孩子喂起了奶，不由得我多看了几眼，真有种想上去抓一把的冲动！
很快那女人似乎是察觉到了我异样的眼神，下意识的往后侧了侧身子，仗着人多嚷嚷了一句：“你往哪看呢，拆迁队的耍流氓啊！”
我噗呲一笑，也没管马三六看我的眼神，直接回了一句：“耍流氓我也不能当着孩子面啊，倒是你这喂奶可得注意点形象。”
那女的被我说的刷的一下子脸红了，象征性的往下扯了扯衣服盖住了孩子的脑袋。
这个时候人群中又有人说话了，可能是意识到了被我转移了话题，直接又把矛头对准了马三六。
“就算你上百号人怎么的？你们还敢真动手啊，要动手的别废话，先冲着我们来啊，话我也撂这儿，字我还就不签了。”
……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来，我一时间觉得头皮都有点儿麻了。要不怎么说人言可畏呢，今天这一听上去，周围尽是一片一面倒的声音，怎么听都觉得百口莫辩。
但这个时候马三六却拍了我一把，让我把什么新出台的政策给大伙儿讲讲。
政策我倒是知道，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怎么讲？我一张嘴连点儿声儿都没有就被盖过去了啊！
这当然是马三六刁难我的，否则他之前说话的时候，明显还可以再客气一点，至少不让这些人吵吵起来的。
但我知道，这同样会是我的机会，要是能够稳住了这帮钉子户，以后马三六要赶我走，也得多费点儿功夫。想到这儿，我顿了顿，还是硬着头皮就上了。
“大家先安静下！”我吼了一声，没啥用。
这些人拿准了拆迁队不敢真动手，说起话也真是肆无忌惮，丝毫没拿我们当回事。
这一幕让我平白想起了那天在谢小芳那儿和她对峙的样子，这种时候，真的要比的，是谁更有胆色。
想明白这一点，我也不再矜持，随手抄起了个什么东西，狠狠摔在了地上。
这动作突兀了点儿，但和马三六的大吼声效果一致，给我赢得了暂时的安静。
“大家都听我先说”，我先叫了一声，然后扫了一眼外围站着看戏的路人。
这里是A区，看戏的人们大多已经签约，因此眼神中的敌意并不明显，反而还隐约有几分期待。当然，期待的是能够尽快把拆迁款拿到手。
看准了这一点，我灵光一动，找到了突破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