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见着唐沂封进来，忙过去替他解披风。
洛杞想着自己的身份，就站了起来。
免得又被唐沂封质问她怎么如此无礼。
唐沂封一进屋就被洛杞吸引了目光。
月光般白色的直领对襟短袄，衬得洛杞皮肤如雪；狄髻上简单的插了金银分心，让人的视线更为聚焦，展现着浓浓的高级美。
她的整体装扮，真的简单。可是，看着让人十分欢喜。
就像是博学的学者，厚积薄发，将几十年的阅读功底和素材积累，贯穿于一篇不过几百字的文章之中。它不长，但是精炼，能让人啧啧称奇。
唐沂封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然后……“你这裙子怎么回事？”
“民女谢侯爷赠衣。这裙子非常好看，我把它改了，只是因为觉得这样更方便，绝没有其他意思。”
恩？干嘛要如此强调？他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唐沂封走到洛杞跟前，仔细看了看那大裤子，竟找不到缝合的地方。这手艺，与上好的绣娘相比，也不相上下。
这么一想，这妮子除了胆大包天，浑身上下都是优点。
既然如此，为何在洛家会混得如此凄惨？
难道洛礼杭不该把她当宝贝养着？
他要是有这么个女儿，一定把她宠上天。
林笙让侍女重新摆菜，而后把筷子递给唐沂封：“侯爷。”
唐沂封坐下来，还没开动，洛杞把名册奉上。“这是我整理分类的大夫名册，给侯爷做个参考。”
唐沂封见状，放下了筷子，先看名册。
洛杞不得不承认，这唐沂封的表面功夫，做得是真好。
任谁看了他现在这幕，都会认为他是个负责任的好官。
唐沂封看完了名册，将册子合上。深思了好一会儿，突然喊道：“杜西”！
杜西从外跑进来：“侯爷。”
“让秋耕来见我。”
唐沂封很快吃完了饭，在明间面见秋耕。
唐沂封将册子递给他：“你好好看看。”
秋耕一页一页翻着，越翻越激动。然后捧着册子跪了下去：“侯爷英明！微臣没想到这些，是微臣的失职。”
虽然看不出唐沂封到底生没生气，但先请罪总是没错的。
唐沂封问道：“分类可正确？”里面那些专业术语，他看不太懂。
秋耕回道：“虽然每个医者的看法皆不相同，但是总体来说，这分类非常好。接下来我会按照这本册子上分类的大夫名单，安排他们做事，一定可以提高效率。”
唐沂封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秋耕站起来时，不由得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洛杞。
从头到尾洛杞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但是他一直都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就好像她身上散发着一种隐隐的威严，令人忽视不了。
“侯爷，这册子是哪位高人所写？”听闻药神秦雨霖已经受命回京，难道她已经到了兴福坊了？
唐沂封道：“是这位洛大夫写的。”
什么？
这就是洛杞？
下午写了分类归置病患的症状分期，现在又写了大夫名册的分类名单。
这……这已经不是医术是否高明的问题了，这必须得是个站在高位的人才能想到并解决的问题。
秋耕脑海里不由浮现了前任皇后，被称为“生春圣手，千古医后”的南宫悦浮模样。
她处于高位，又医术高明。
但又怎么可能呢，她已经死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洛大夫，若这次瘟疫防治成功，以你的功劳，朝廷必会重赏。”
洛杞只微笑颔首：“多谢夸奖。”
秋耕着实被洛杞这清风般的淡雅气质给惊着了。
若是旁的大夫得了他太医院院长一句夸赞，可能得回去高兴上好几天，晚上做梦都得笑醒。
这洛杞一个区区少女，竟然可以如此宠辱不惊？
若非有过硬的本事，就必然有深不可测的居心。
他有点明白为何唐沂封愿意为她费心思了。
秋耕退下了，唐沂封的眼神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洛杞再次请命：“侯爷，我想去查看病患。”
“你对自己的医术，好像很有自信？”洛杞很显然是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厉害的，她现在展现出来的，也许还不到她实力的一半。
洛杞道：“不敢。医学博大精深，就算学到死，也不能全懂。我也只是窥其一二，拼尽全力而已。”
唐沂封扬起嘴角笑了，还出了声。
洛杞惊惑的看着他，她没看错吧，唐沂封居然……笑得这么显眼？
这人不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吗？
她说什么了惹得他这么笑？
不过唐沂封的唇不点而朱，笑起来时，双眸有光，倒是真真好看极了。
一有这个想法，洛杞立刻摇了摇头。
她难道也被猪油蒙了心？怎么会冒出这种念头！
呸呸呸！
“侯爷为何发笑？”洛杞直接问了。
唐沂封问道：“你多大了？”
“十七。”
“看着不像。”他站起来，走到洛杞身侧，扯下她的面巾，俯身盯着她的脸仔细打量：“长得很像十七，但说话的感觉不像。”
“侯爷是觉得我老成？”她今年三十了，本来计划着三十岁诞辰那日好好热闹热闹，结果却做了这一缕孤魂。
“你心有家国，见识成熟。若换做了普通十七少年少女，被当朝太医院院长那番夸奖，不说雄心大起，也必然得意满志，甚至得意忘形。”
但洛杞一直恬静安然，而且说学医学到死也未必懂时，并不是谦虚之态，倒真像是经过无数生离死别后，领悟到了常人难以领悟的东西。
虽然以十七岁的面庞说出那老成的话，让人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也让他怀疑。
洛杞被唐沂封这么一说，仔细回想了刚才的状态，老成吗？
她看起来不像十七吗？
她不高兴吗？
洛杞也噗嗤笑了，还笑出了声。
接着她捂着肚子大声笑起来。
唐沂封静静看着她，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侯爷，你看着也不像三十的呢。”洛杞笑道。
“哦？哪里不像？”
“哪个三十岁的正常男人会像你这般清心寡欲的？你莫不是打算着去当和尚吧？还是说，有隐疾？”
唐沂封的脸暗得如一片阴影。
呵，居然说他有隐疾？这不就是说他那方面不行？
唐沂封小腹隐隐一阵悸动，这妮子，真的欠收拾！
林笙低头，她还真是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
洛杞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于是见好就收。“侯爷恕罪，民女口无遮拦。我相信侯爷只是还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这话击得唐沂封心神一荡。
所有的兴致瞬间全无。
他趁起身，走回去坐了下来，垂眸，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肆虐，虐得他攥紧了拳头。
心下一紧，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侯爷！”林笙吓得不行，立刻拿了手帕替唐沂封擦拭，倒水给唐沂封漱口。
洛杞按过去替唐沂封把脉，仔仔细细的把脉。
而后不由觉得十分奇怪。
“侯爷最近，可是遇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这分明是伤心过度的症状，不仅仅是因为瘟疫而内脏出血那么简单。
唐沂封漱了口，稍稍缓和了些。他看着洛杞的眼神，忽而变得无比温柔缱绻。“一位故人，离去了。”
死了？
什么样的人居然会带给唐沂封如此大的冲击？
真是可惜，若此人还活着，岂不是可以成为唐沂封的软肋？
“唐王府最近，有丧？”虽然知道不该问，但洛杞无论如何想旁敲侧击出点什么来，说不定以后能用得着。
林笙忙摇头：“姑娘慎言，唐王府无丧。”
哦？不是唐王府的人？那就更奇了。
“糖水。”唐沂封道。
林笙没听清，洛杞帮他说了：“侯爷说需要糖水。”
“马上来。”
洛杞找来纸笔，写了个方子。“虽然你的瘟疫暂时无法治愈，但是可以先治疗你因伤心过度而带来的身体损伤。”
洛杞将方子递过去，唐沂封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握得死紧。
“干什……”
唐沂封猛地一拽，洛杞直接被他拉入怀中，身子随着力道一倒，她坐在了唐沂封的腿上！
她居然……坐在了他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