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香初就打开了梵香居的大门，门外直挺挺的跪着一个人，正是昨日取了她血的枫影。
“枫影鲁莽，请你责罚。”他表情看似平静，但眼睛里却慌乱一片，香初一看就知道是那滴香神之血出了问题。
她出声让枫影起身，也不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就静静的站着，眼睛看着小河上已经忙碌起来的船家。
“枫影，有些事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也无法后悔。”见香初开口，枫影就想说些什么，但却被打断，香初继续说，“我不怪你私自取血，但也不会大度到以德报怨。”
枫影僵在了原地，他取走香初的血是为了救人，现在人是醒了，可她诡异妖异的模样让枫影几乎不敢相信，这还是之前那个文静舒雅的大家闺秀。
“我知道是我的错，可她没有错，求你救她。”枫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从未朝人低下的头也深深贴在了地上。
香初无奈，他用魔香取血，本身那血就已经沾染了魔气，又在离开她身体之后未及时给人服下。
“枫影，她是妖化了，对吗？”香初问的语气很肯定。
枫影迟疑着点头，他不知道妖化是什么模样，但她的样子确实像是传说中的妖一般，妩媚妖娆，诡异多变。
香初沉吟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枫影，我可以救她，但至多能将她魂魄送去地府。”
看枫影迟疑，香初继续说，“妖化只会越来越严重，直到她彻底为妖入魔，所以你自己决定，到底是去是留。”
他脸颊紧绷，一看就知道是死死咬着牙，好半晌，他起身转身，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梵香居，香初看着，也不阻止他。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香初对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外轻声说着，眼睛里有无奈也有失落。
梵旧一袭玄色长袍，墨发高束，用两支白玉簪子固定住，其余尽数散在脑后，魔魅俊逸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勾人魂魄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香初。
“知我莫若你，想来也是看出来我的用意了，你说，他会怎么选？”梵旧漫不经心的踱步到香初身边，轻佻的在她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香味，她还是她。
香初皱眉，转身避开梵旧进一步的靠近，“为什么选他？他不过是个凡人。”
梵旧没能一亲芳泽，长眉一挑，意兴阑珊的说，“不为什么，若真要挑一点，大概是他这个杀手的名气太大，大的想让我挑出来玩玩。”
香初猛地回头，柳眉紧皱，“就因为这个？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他，还有那个女子，也是你动的手脚吧。”
她想不通，好好一个梵旧，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香初心里甚至都在想，迦逻说的是不是真的，因为是她封了神位，所以他才这么不顾一切入了魔道。
“当初要是我们两人都未封神，你是不是就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香初揉着眉心问他，梵旧则脸色一变，死死的盯着她，“别跟我提神位！”说完，竟是拂袖而去。
呆立在原地良久，香初才紧抿着唇从案几上拿起一粒香揣进袖中，抬脚出了大门。站在门前空地上，朝着小河中的船家招了招手，见有船过来，她才转身关了门。
落了锁，那船也刚刚好划了过来，香初挑眉，这船家正是昨晚被宓鲤吓到的老汉，他头发有些花白，一口牙齿却很白净，朝着她就是咧嘴一笑。
“小女娃是要去哪儿啊，老汉今天闲，多远都能送啊。”老汉把竹编的帽子从背上扯了下来，戴在头顶上，伸手给香初搭了一把。
香初在船上站稳，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略显灰败的小楼说，“船家，我就去那里，不远。”
那撑船的老汉一看她是要去那里，脸色古怪起来，好一会儿才迟疑着说，“你一个女娃子去那里做什么，听说那里不干净的，昨晚还有人听见里面传来凄厉的哭声呢。”
老汉一边划着船，一边同香初絮絮叨叨的讲着那栋小楼的种种传言，香初听的津津有味，偶尔还附和的点头或是嗯一声，鼓励的老汉说的更加卖力了些。
等到了小楼前的石阶上，香初掏了些钱给老汉，转身就要往石阶上走，老汉喊住了她，“小女娃呀，你真要去啊，我可是听说那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的呀。”
香初歪着头看老汉，好一会儿才笑着说，“无妨，这大白天的，即便是有鬼也不敢出来的，老人家，谢谢您提醒了。”
老汉看着小女娃姿态悠然的迈步上了石阶，转个弯儿拐进了小楼前的小道，心里忍不住叹息，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倒是比一般的男娃娃强许多。
他摇着船慢悠悠的到了小楼对岸的河道旁，把船桨一收，抄着手坐下了下来，他呀想等这女娃从小楼里出来，就免费把她重新送回去，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香初不知道河道旁那老汉还在等自己，不紧不慢的在小楼前停了脚步，抬手在已经有些生锈了的门环上拍了拍，抖落了一手的铁锈。
门很长时间才打开，开门的人一见来人，立刻跪了下来，“香初姑娘，求你救她。”
枫影已经在屋子里转了很长时间，香初还是一副我就是来看看，我不插手的姿态，这让枫影很上火，但他一时半刻又下不了决定。
他做了很多年杀手，也做了很多年第一的杀手，头一次想杀一个人却杀不了，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素素，她，是不是只能如此？”枫影在又一次听到楼上传来的凄厉哭声时，终于还是松了口，他问香初，香初很肯定的给了他回答。
“妖化之后，她就不是她，没有心智没有思想，就是一个凭着本能猎杀的妖人，她不会记得你，也不会知道自己是谁。”香初说的很残忍，但也都是事实，一个枫影该知道的事实。
枫影沉默了良久，突然看着香初，“你是什么人，不，你一定不是人。”
香初安静的笑，“为什么这么说？”
枫影盯着她，她脸上的笑很干净，眼睛很透彻，像是三月春雨过后的碧湖，“不知道，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不该是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