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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上,每走过一处,那里的人们都很奇怪,他们总是将视线抛到我身上,奇异的目光让我心慌不安。这已是习以为常的事了,为何还会感到惶恐?原因很简单……我并没有将名字公布于众,却受到了那种待遇。我想说,他们为何不对别人投以这样带有疑惑意味的眼神,偏偏如此对我,难道我穿了皇帝的新衣?哈哈,可笑,怎么会如此认为。他们的心思我猜不出来,但是的确让我很难受。窒息般的痛苦,好想早点解放。
我找到了我的位置,并坐了下来。呼!总算松了一口气,不用再受那帮奇怪的人的骚扰了,静下心来等待火车到达沧州吧。车窗被震得咣当咣当响,车厢内人语嘈杂。
三四分钟后,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坐到了我身边,笑着跟我打招呼。
“你好。”
“你好。”
我也点头微笑示意。她穿着粉红色短袖衬衫,下半身搭配一条样式考究的牛仔裤,洁白崭新的运动鞋也很不错,红棕色的手提箱在她的手里显得很轻巧,随意摆动,不费吹灰之力。能有这么大力气的女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吃一惊。
“我知道你。”她把箱子放到指定位置,冷不丁说道,“信乐人生的一员对吧,叫什么来着?”
“修振铎。”
果不其然,她听到了我的名字后,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熟悉的表情。
“你也委托过我们吗?”我努力回想她是否会和信乐人生有一丝联系,可惜想不到。
“也许以后会吧。”
“那你是通过报纸、杂志了解我们的咯。”
“差不多,你猜我是干什么的。”她问我。
“应该还没参加工作吧。”
“何以见得?”
“你很年轻。”
“是吗,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年轻,昨天还有个十岁的小男孩管我叫阿姨呢。”她吃吃地笑了起来,很自然,很甜蜜。
“我没骗你,你真的很年轻,可能那个小孩词语匮乏,只知道管女的称呼为阿姨吧。”
“可能。”
“那你多大,能稍微透露下吗?”我知道,女孩的年龄不能随便说,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结果是什么并不重要。她说也罢,不说也罢,对我都毫无影响。
“过了这个暑假就大四了,在学新闻。”
“怪不得。”
“午饭没吃吧,我带着呢,咱们一起享受,边吃边聊。”
她从手提箱里拿出了三个做工精美的饭盒,依次排在我面前,如数家珍般介绍起了它们。很奇怪,这个女孩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感觉不到一丝的陌生感,反而觉得很亲切。近乎鱼对水的感觉。
“你吃吧,我不饿,本来以为中午会饿的受不了,可是一点不饿,真奇怪。怎么,你怕里面有毒?”
“怎么会,只不过一个人吃有点不好意思,况且还是你带来的食物,老实说,我以为我中午不会饿的,看到这个,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我没听到。”
“我听到了。”
“那你就吃吧。”
“你也吃。”
“倒挺会关心人的嘛。”她歪着脑袋,盯着我的眼睛会心一笑。
“职业习惯。”
“职业习惯?”她重复了我的话,思考片刻,才开口接着说,“我又没有困难,不需要你们的帮助。”
“可是你的肚子需要。”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段紫菜寿司,移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糯米的醇香溢满全身。太美味了。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我照着菜谱一点一点做的。”
“很好吃,你也吃点吧,不然你的肚子要遭受灾难了。”
“不要说得那么吓人好不好。”
“对不起。”
“没事。”
“不,不,我是说,这个寿司恐怕快要被我吃光了,你费了这么大力气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最后一口没吃,都进了一个陌生人肚子里。”
“天性使然。”这语气好熟悉。
“天性使然?”我也好像在按照某种特定的模式走着。
“喜欢招待人嘛,不管是亲戚,还是朋友,就连陌生人我都愿意把自己的劳动成果请他们吃。”
听她这么说,虽然放下心来,但是还是对她有一丝愧意。
“我说,你不会是想拿这个贿赂我,借以套取信乐人生的内部消息吧。”我猛然想到或许她这么做是有企图的。
“没有的事,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她看起来十分生气。
“我是觉得你学新闻专业,不会不对信乐人生感兴趣吧,你看这么半天你也没问我有关信乐人生的一句话,这太奇怪了。”
“是啊,我怎么没有采访你呢,这太奇怪了。”
“对吧。”
“其实我是想采访你的,可是好像有某种力量在劝我打消这念头,然后提醒我:‘省省力气吧,你在这家伙身上得不到任何信息。’所以我就没问。”
“某种力量?”我很是疑惑。
“对,某种力量。它让我感觉到你即使身为信乐人生内部成员,也会像是一张白纸一样一无所知,采访你一点用都没有。”
诚如所言。
火车到站,那个女孩独自走了。我望着她的背影,目送她远去。
时近八点钟,夜空上点缀着星星,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轻风袭来,吹乱了我眉间的青丝,树枝沙沙作响。我不禁打一寒颤,旋即将携带着的外套穿在身上,顺便将头发收拾整齐,继续向前走。
寻找了半天,都没发现先生的身影。不可能啊,他不是说来接我的吗?哦,他没说,完全是我的期望罢了。这样的话,我不就和他完全失去联系了?那我到这里的意义何在?
先填饱肚子再说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嘛。我长舒一口气,打算寻找一处落脚点。从火车站一直往西走,汗水一直往下流。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看起来味道不错的饭馆,刚一进去才发现自己并没带钱。只能出来了。竟然忘记了带如此重要的东西,真是晦气。
还好有那个女孩临走时让给我的寿司,这个晚上不会挨饿了。在马路上吃饭有点不太好吧,算了,事到如今哪还管得了这些,就在这里吃吧。于是,我便提着行李,端着盒饭,蹲到了马路沿儿,享受美味的寿司。等等,那是什么?寿司与寿司之间夹着一张纸条,我怀着好奇将那纸条抽了出来,展开一看,是个地址,后面还写道:要是无聊的话就来找我吧,地址是我住的地方。
恐怕是在我打瞌睡的时候偷偷塞进去的吧。我现在不无聊,但是有必要去找她,因为我不想在外面过一个晚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确实是潇洒,但我不喜欢。
她的家(也许不是)在一栋刷着深红色涂料的六层楼里,外表看起来很陈旧,有一定年头了,很有可能是出租性质的公寓。本能判断,毫无科学依据,但是我还是深信它肯定是公寓。想要证明我的猜想是真是假,只消上去看看就可以了。
咚咚咚!我扣响了铁门。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请进。”
“我也没想到。”
我迈进了屋里,她关上了门。客厅空荡荡的,一个茶几,一个沙发和一台老式电视机占据了这个空间。
“做了几个小时的火车到这里,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叫我小林就可以了。”
“全名呢?”
“你认为你能记住?”
我沉默了。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我可能真的记不住,只会认为她就叫小林。就像先生一样,我从未叫过他的名字,现在要是让我说出来,恐怕得要想上一阵子也没准想不起来。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你只要记住小林就好,其他的不用管,假如我告诉你我的全名的话,当你忘记的时候,我会很伤心。”
“知道。”
“喂,你不会是无家可归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感到很吃惊,她究竟是通过什么看出来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猜测,而且猜中了。”
“很准。”
“那你到这个城市是干什么的,不可能是来游玩的吧,我可告诉你,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一片荒芜,十分无聊。”
“我是来找人的,只是在来之前他没有留下地址,电话我也没记住,就失去了联系。”
“是这样啊。”她明白似的点了点头,“要不你就在这里住一晚上吧,虽然很小,但还是有一个沙发让你睡觉的。”
“就你一个人住?”我探着身子环视四周,发现并没有其他人在。
“没错。”
“那你还放心让我住进来?”
“这有什关系,我不是个随便的女孩,你是信乐人生的一员,多么完美的安全组合。”
“打扰你了。”
“不打扰,真是没想到,我竟然帮助了信乐人生的人,好开心。”
“我也很开心。”
她蹦蹦跳跳着跑回卧室,抱出了一床毛巾被,上面海绵宝宝里面角色的画像。
“只有这个,不要紧吧?”
“没关系。”
“那就好。”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小林去开门。我跟了出去。
“你是?”
“请问修振铎先生在这里吗?”
“你是他要找的人。”
“不,我是来接他的人。”
他是谁?我不认识。看起来比我年轻,是个小伙子。既然他说是来接我的,我只好跟他去了。
“有空再来。”
“再见。”我回头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