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怒了，也真的怕了。
他的手背青筋暴起，心里的森森寒意却怎么都按捺不下。
袭歌不知太子的结局，可是他却是知道的。
正如她所说，人谋注定赢不了天命……
前世，袭歌死后，他在位十五载，后来，江山乱，喧嚣起，太子蛰伏蓄势，一朝归来。
太子，才是真的帝王命。
他费尽心机，最终不过二十五载帝王运数，所有的命数，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而袭歌呢，她的重生，是否要回到她真正的帝王燕命盘之上，陪着那人君临天下，登九重荣华？
他不敢想下去，他一直相信人定胜天，只要他想要的，皆可徐徐图之，可是，这一次，他竟然怕了，怕他苦心筹谋，倾尽一切换取的重头再来，什么也改变不了。
凉风飒飒，月华白袍与轻袖罗衫交织在一起，划过一道道唯美的弧度。
“噗通！”
水花四溅。
袭歌在水里扑腾着，可是他却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冷眼看着，双手环在胸前，幽深如古潭的眸子让人看不出来他在想着什么。
一口口水呛进心肺，她已经快要不能呼吸，她的心里闪过后怕，谢景澜是真的想要她死吗？他知道她不会水的。
他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她在水里挣扎，眼看着她快要沉下去，他的眸子里仍是寒光。
他的眸子里竟然真的泛着杀意，袭歌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她已经无力再去想其他，只能看着自己的手渐渐无力。
突然，白衣身影踏水而来。
他的眸子依旧是那样的冷，那样的不可捉摸。他的唇吻上了她的嫣然红唇，给她渡着气，动作却毫无温柔可言，大掌紧紧地禁锢着她的腰身，袭歌已经感觉到嘴唇上的血的味道。
他带着她猛然飞起，衣服上的水珠四处飞溅。
他重重地将袭歌扔在地上，袭歌大口地喘着气，吐出了刚才喝进去的水。
本来选择青衫罗裙只为了凉快，可是此时见了水，只余下尴尬，薄纱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着她玲珑有致的曲线。
“想杀我，又何必救我？”她语气凉凉，满是揶揄。
“本王只是想让你洗洗干净，沾着别人的气息，让本王作呕。”他的语气依旧冷硬。
“哈哈……”袭歌笑得花枝乱颤，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王爷，您向来不是最能忍的吗？怎么，今儿太子不过小小一番试探，您就忍不住了？”
他猛然蹲下，拽住袭歌的手腕，霎时间红肿一片，他的另一只手抚摸上她滴水的发丝，“袭歌，这一世，若是本王入了地狱，也一定会将你拽下去的。”
“你不会。”她笑语嫣然，他那般在意江山权势，那样想站在万人之巅，怎会允许自己进入地狱。
“你尽管一试，看本王会不会，本王得不到，别人一样得不到。若你是凤格，若本王非帝命，那本王就毁你凤格，断你帝王燕运数。”向来清明睿智的眸子里此刻尽是猩红，眼底的偏执与疯狂，让人心惊。
“疯子，你真的是疯了……”袭歌忍不住惊呼，她那琉璃般的眸子里尽是恐惧。
他大掌狠狠地捏着她的肩膀，“是，我是疯了，几十年如一日带着面孔活着，不该疯吗？在你走后苦受十五年心魔折磨，我不该疯吗？倾尽所有换取一个机会却仍然要屈服于天命，难道还要我理智清醒的认命吗？”
“你……”袭歌愕然，久久不曾言语。
谢景澜，他变了，彻头彻尾的变成了疯子，一个比太子更加肆意妄为，更加偏执疯狂的存在。
谢景澜脸上的偏执疯狂，让袭歌恐惧，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触动了他，竟然让他性情大变？
最终他紧紧地把袭歌搂入怀中，那样的压迫感让袭歌心中忐忑，可是他的疯狂偏执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他缓缓的拍着她的后背。
袭歌的心已经高高地悬起。
身为兄弟，他与太子终究还是有共同之处的。
马车缓缓向着京城驶去，袭歌在车上沉沉睡去。
昨晚一闹，袭歌竟然这样毫无预兆的病了，而且病势甚是凶猛，整个人高烧不退，而且不停地说着胡话，玲珑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好不容易回了府，丫鬟婆子里里外外，出出进进的忙个不停，大夫换了好几个，可袭歌愣是昏迷不醒，偶尔清醒片刻又沉沉睡去。
夜里，窗子外起了凉风。
玲珑正打算关窗，直觉后背一凉，整个人就歪歪斜斜的倒了下去。
灯花在灯盏上跳跃，那人缓缓走近，半跪在她的床头，将她的手紧紧攥在他的手心，眼底尽是无限深情。
“不，不要……”
“痛，好痛啊。”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不停地呓语，从玉泉山庄回来后就是这样，整个人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但整个人嘴里总是絮絮叨叨地说着梦话，有时还会发出恐怖的尖叫声。
月华白袍已染尘，清冷淡漠的眸子也有了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可是，曾经将他放在心尖的那个人，现在心上好像没有了他。
他的心空了，从袭歌死后，他的心就空了十五年，兵临城下的那一日，他没有悲痛感怀自己的帝王梦终于走到尽头，而是释然一笑，他终于解脱了，终于可以去寻那个只有午夜梦回才会出现的明媚女子。
袭歌迷迷糊糊的感觉一个身影半跪在床头，不由得嗤笑，“我是在梦中吧，你怎么会来看我呢，章凤宫的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已经数载了……”
果真是病糊涂了呢，她竟然以为自己还在章凤宫中。
谢景澜的眸子闪过伤痛，头微微扬起，闭上了眸子，待所有伤痛化尽，他才轻笑着握着她的手，“不是梦呢，是朕来看你了。”
袭歌的脑子一片混沌，只是浅浅轻笑，“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很久了……”
话音落，她又沉沉睡去，睡得香甜。
可是谢景澜已然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