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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凉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但很长很长的梦境之后,她还是醒了过来。
只是这一回,她不在叶府,也不在林家。
她在一间晦暗的屋子里,四周密密麻麻摆满方柜,中间有一四方水池,她就在水池边上,躺在一张石头砌成的床上。
“你醒了!”身后传来个低沉的声音。
林一凉转身,看到斜后方站着一人,光线不明,因此看不清面容。
“你是谁?”
“呵……连我也忘了么?”那人上前一步。
林一凉仍然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他在的位置,刚好有一束明光落下,从他耳侧穿来,像一柄利刃一样扎在她身上。
她头一痛,忽然之间,全想起来了——
她原不是林一凉,她叫九如,无姓,是一个木偶人。而眼前此人,便是造出她的木偶师。她从来没看见过他的脸,也不知他是男是女,只知道他常在玲珑阁中,醉心木偶之术。
他曾与她说:“九如九如,你是唯一一个这么美的偶人!”
当然,他说的美,是完美,与皮囊无关。
玲珑阁中有数以千计的木偶,它们大多与人相似,或者连人都不如,唯独九如,生来就拥有自愈能力,遑论伤过,病过,死过,都能自发愈合,换句话说,她能够长生。
拟人的木偶人,都是要以人体做载体的。
为得到这些人体,木偶师开发了一门生意:在人身死之后,转生之前,他将其灵魂诱至玲珑阁中,许他一个遗愿,代价便是那具身体。起初,许多人不愿,觉得人既已死,生前事已成烟,贸然出卖了肉体,恐会影响下一世;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觉得,与其让那副骸骨在尘世中腐烂,还不如交与木偶师,了却生前一个愿望。
许了愿望,自要有人兑现。
木偶师做不到,但九如做得到。
林一凉的这一世,便是因她客死他乡,尚未经过人世冷暖,死前遗愿,就是想见一见京城繁华,如约嫁予那位未婚夫君,她想知道,与少年英才婚配,婚后的她,是不是会很幸福。
于是九如就被放进林一凉身体,木偶师抽离出她从前记忆,把林一凉的放进去,因此,在尘世的这一遭,她才会以为,她是真的林一凉。
对木偶师,所有的木偶人都只懂听从。
“想起来了?”木偶师又说话了。
九如下床来,行了大礼:“九如见过主人!”
木偶师将她扶起:“这回去的时间有些长,可有累着?”
九如摇头:“九如无心,不知疲累!”
木偶师很满意:“很好!”
他一挥手,后侧方柜凸起一格,九如看过去,发现里面躺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比林一凉要长两岁,看模样,魂肉离体当不超过一天。
“她叫夏宁之,祖籍京城,少年因其父开罪秦王,被满门抄斩,如今堕入风尘,只有一愿:让秦王为她全家偿命!”
秦王……九如隐约记得,在叶府时,曾与其女秦欣有过交集。
“九如领命!”
木偶师将夏宁之身体取出,把九如安放进她体内。
正要换取记忆之时,九如道:“这一次,别抹杀我的记忆了吧?”
“可若不抹杀,你不能入戏,客人如何能感同身受?”
“我没有心,主人,有没有记忆,对我的影响并不大!”
木偶师想了一阵,应下:“好!”
下一瞬,九如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