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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历1055年9月14日,帝国边陲,“风之要塞”卡塔尔。
卡塔尔多数时候都不热闹,行星上只有绵延数千公里的高原,放眼望去宛如俯卧的雄狮。狮子宽阔的的背脊上散布着稀疏的草地,草茎瘦弱、飘摇,是在荒凉的星球上唯一随处可见的生机。
风呜咽的穿过低空,掠过惶恐的枯草,掠过矗立的巨石,一直向着更寂寥的地方进发。
在此处常守的居民除了驻守边陲的士兵,就只有一支又一支流水般的开矿小队。
没错,矿产。那些连绵起伏的高原下埋着小山般的锡金,这种被称为“神之吻”的奇迹金属。即使在熔炼过程中加进微不足道的分量,也能让普通钢材的坚固程度延伸数十倍。锡金是制造机甲和高级武器的必要原料,自从被发掘以来价格在金属市场持续走红,成为当仁不让的抢手货。
荒凉的卡塔尔因为“神之吻”成为被神明眷顾的地方,政府并没有垄断开采权,而是把其中一部分高价转让给民间商人,机会让无数渴求财富的人们蜂拥而至,繁华的城市在高原上拔地而起,只用了不到百年时间。
卡塔尔,风城。
夜色静静洒在巨石砌成的城市外墙上,透出一种既无坚不摧又孤独的意味来。
此时城市的中心却热闹非凡,喧嚣的庭院里人影攒动,树木的枝桠上挂着彩绸,餐桌上堆满成山的食物,都是外星空运来的新鲜食材,培植的绿坪被女客的高跟鞋蹂躏的不成样子,碧绿的草尖溅上来自异域的珍贵酒水。彩灯架在离人们头顶不到一尺的高处,绚烂的几乎全心全意。
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宴会,几乎邀请齐了卡塔尔所有能来的重要人物,贵族、商人或者是军官。东道主的慷慨到达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只因客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卡塔尔男爵站在自家的庭院里,手持一杯红酒。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就,他的城堡和他的宾客。前者是他的财富,后者代表了他的名誉。
在他的眼前,是高大的耸立如云的城堡式建筑,通体白色,那些石料在本地根本不出产,仅建筑材料一项造价就高的咂舌。然而他不在乎,越贵的石头才能体现他宅邸的奢华,换而言之,这份奢华是他的脸面——仅这一点,他心里巴不得材料越贵越好,金子一样的城堡,才是卡塔尔公爵应有的身价!
卡塔尔男爵不是正儿八经的贵族出身。严格来说,在他从贫民窟出生,在街上捡别人扔掉的食物的时候还从来不知道有“出身”这回事。等到在人群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真正发财的时候,才知道所谓有钱人都讲究一个“出身”,不是老娘在豪门给人当洗衣妇的身份,而是祖上八代以内要和贵族沾上亲戚关系,卡塔尔男爵面对狗头军师的提议大手一挥,说没事!反正咱们有的是钱,出身算什么!咱们自己弄一个出来!
就这样,男爵回到自己挖出人生第一桶金的卡塔尔开始占山为王,除了花大手笔建了一座堪比城堡的宅邸,他还四处结交此处的名流政要——虽然在这么荒凉的地方能结交的人太少就是了。与此同时军师上下活动,抛洒大笔金钱作为投入,还真的给他活动出一个贵族身份来——虽然这个身份每年要让他多付出年收入的五分之一上缴国库,男爵依然觉得自己做梦都能笑醒。
想想自己的快意人生,再看看自己的大好成就。他顺手揪起身边经过的一个女仆,为了呼应自己的贵族身份还全部穿上了蕾丝白边的女仆装,真是军师的恶趣味。
“快去看看,皇子殿下怎么还不出席?”
与此同时城堡的二楼,叶云柊斜坐在椅子上,仄歪的身体露出椅背的天鹅丝绒,那是卡塔尔男爵常用的座椅,奢华程度夸张的像个王座,木头沉的要用三个人合力才能抬起来。据说制作椅子的木料具备稀有的魔力,即使有百斤重扔到水里也会浮上来。
“低智商的人都特么不学物理。”皇子下定论道。他换下了平时穿的军服,改穿黑色西服和白衬衣,领口还像模像样的打了领结。那身军衔看起来能吓死人的军装扔在沙发上,全部都是恶意的皱褶和细痕,宛如被侮辱后惨遭抛弃的少女。
米海尔·泰勒倚在门框前,一言不发。这个有明显东方血统的黑发副官大多数时候在巡视队伍中都保持沉默,只有必要或者皇子亲自指明的时候才简明扼要说上几句。大多数时候他都紧紧盯着叶云柊,眼里透出一种不知是绝望还是憎恨的目光来。
然而皇子似乎相当信任他,信任的程度比如现在,只有两人共处一室。
“米海尔。”副官抬头,皇子连手都不伸,只用眼神看着那台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的古董留声机。
米海尔不出声,过去捅开留声机。继续退到门框前,他双手交卧,不知情的人很难看出那是一种祈祷方式。这个看起来双腿修长体形精悍、能用荷尔蒙吸引无数痴情少女的军队副官,此刻正像个小孩子那样默默祈祷。
留声机里的黑胶唱片在探针下流动,竟然还真的奏出了音乐。只不过不是什么抒情的钢琴曲或者陶冶情操的轻歌,而是昏天黑地的摇滚乐。
叶云柊身体一抖,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留声机是卡塔尔男爵的东西,那种老东西能有什么品味...皇子很想说句您真是老当益壮,午睡的时候听不会突发心梗吗?
但他很高兴,因为他看见米海尔交卧的双手放下、握紧,做出一副要揍人的架势。光这一点就让他想把男爵治罪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了,他踉跄着朝着米海尔的方向走过去,像喝多了发酒疯的醉鬼——其实是摇滚的节奏太魔性,他走了两步竟然有点晕。
“哈哈哈哈...”他忽然捂着肚子笑了,然后抬头说了一句什么。
隔着震耳欲聋的噪声,米海尔看他的唇形猜出了要说的话。
“米海尔,你来当我的狗吧。”
皇子笑的越来越开心,似乎这句话已经成了笑话本身。他开心的不能自拔。
米海尔上前一步,狠狠揪住了他领口。结实的小臂稍微用力,就把他拖到了自己面前。两个人脸对脸,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对方散发出来的恶意。
门忽然开了,蕾丝装的女仆看到眼前的景象先是脸一红,立刻联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溜烟的跑了。
米海尔愣了一下,然后看到叶云柊不怀好意的眼神,又不屑的把他甩开。
叶云柊把松动的领结正回去,一本正经的把留声机关上了。
就在今晚第一皇子巡视边境的活动宣告结束,巡视队伍明日返程。卡塔尔男爵开的其实是送行宴,本该成为宴会中心的皇子却迟迟不现身。
皇子在窗前,看着饮酒作乐的人们,神情漠然。
“米海尔。”他说,“她不在了。”
米海尔几乎立刻就知道了“她”指的是谁,叶云柊觉得后背忽然一凉,然后自己被狠狠按倒在床上,明晃晃的匕首对着他,同样对着他的还有米海尔气急败坏的脸。
“不是我干的。”叶云柊摇头,“我派的人上个月去那里的时候,她就不在了。但是我排查了那个地方半年来的无人认领的尸体名单,她还没有死。”
他顿了顿,“你能不能放开我,你这样很像一个...”
基佬。
副官在床上推倒皇子,这要传出去帝国皇室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米海尔看他神色坦然,完全不像是在说谎。冷漠的把匕首收回鞘里,“你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让你如愿以偿。”
皇子:“....真的?”
“咚。”回答他的只有大门被用力甩上的声音。
“米海尔那个神经病。”他重又躺回床上,彻底不想去参加宴会了。“真是的,我为什么要害叶素理?”
“她是我妹妹啊,再不听话也是我妹妹啊。”
“我为什么要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