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外面搭建起了一座更加宽敞的木屋，里面砌出长长的灶台，灶眼有大有小，搁着或高或扁的种种锅子。几张长方形的木桌快填满了屋子，桌上散发芬芳的草药随处可见。
这是方晓专用来制药的药房。
灶台上，一口蒸馏用的大锅热汽沸腾，底下火烧得正旺，火焰异常稳定，听不见一般干柴燃烧时的爆响声。
柴取自山中的一种树，砍下晾至干湿适宜，用来烧火加热非但毫无烟火气，还有一股天然的芳香脉脉弥漫，闻之提神醒脑。
知道这种树所具奇效的人不多，自然又是未来的经验帮了方晓。
能提供足够的温度，并适合调控的燃料，熬药也好，炼丹也好，均至关重要。要求严格的药师，连火气参与到药性去起到什么效果，也必须考虑周全。
方晓炼制的是药剂，不是丹。
并非将药材打成粉末揉成丸子就成丹药了的，正如不能拿泥捏的人儿真个当人一样。真正的炼丹，是修士才办得到的事情。凡域流传的炼丹一说，凡人武夫炼的所谓丹药，信的绝对是外行。
“九子血兰”堪称凡间圣药，外加其它药材君主臣辅，可炼制一味名为“坤牝丸”的药品。方晓自信配以得自未来记忆的高明手段，放在凡域不说数一数二，跻身极品之列不成问题。
他已经拿普通药材多次试手，如今正式开张。灶台前，视火候抽添、拨弄柴火，眼睛不时盯向锅炉，略带紧张地仔细辨别着蒸汽。
凡夫俗子能耐有限，从火苗燃烧的状况，结合蒸汽沉降的变化，凭经验判断锅炉内部情况，是所能作出的最大掌控了。
其实“坤牝丸”叫丸叫散本无所谓，若炼出的是药散，拌以蜜胶之类搓捏一下，便成了药丸。方晓要求挺高，打算靠药材自身的聚合能力，在锅炉的高压下自行凝结成丸。这已极为接近修士中正经炼丹师的手段。
要求越高，成败越系于一线之间。方晓倒不担心成不了药，药材于锅炉内自动化为药丸，药效确有不小增幅，失败了也影响不大，无非品相下降，看上去没那么高端大气。
木柴加了一根又一根，灶肚里的火灰铲了一回又一回。需要升温了，方晓搬来风箱，以高得不可思议的频率鼓动。烈焰烤得他一脸通红，滴落地面的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坤牝丸”的工序一步步接近完成，到了揭晓的时刻。
方晓调整呼吸，轻手轻脚打开特制的锅炉盖。奇特的香气飘逸四散，洋溢于屋内。定睛一望，光滑、洁净的锅腹底部，密布着珠玑也似的紫色小丸。
“成了！”
方晓精神大振，疲惫尽去，有心情的缘故，也有药气的裨益之功。
“坤牝丸”肉白骨、活死人，不管受多重的伤，只要还剩一口气，及时服下此药，有望救回一条命。
但对武者而言，最宝贵的是它可以激发内气，增强气机。外功易修，内功难成，修行欲有大成就，离不开内外兼修。那些资质较差，悟性不行，内功无门而入的人，此药简直是他们的福音。
“相信没有谁不愿意花大价钱购买此药。我得不到族内的支持又如何？到外面花钱买就是。这批‘坤牝丸’，足够我换来大量目前急需的药物！”
方晓面露微笑。出售自制的药品，换取所需资源，是他筹划好了的。“九子血兰”让他的计划如虎添翼，省却不少时间和力气。
歇息数天，方晓继续练了一批“坤牝丸”，跟前面那批不同，这次投放的是“九子血兰”九颗珠实，辅助的药物亦精益求精。过程很顺利，方晓满意地藏起，好东西当然要留给自己用。
方氏一族聚居的庄子，有一条大路通往外界，大约数十里外，稍为开阔的平原地带，坐立着一座大城，人口数量及城池规模皆颇为可观。
城名“大方城”，单从这个名字，可知方家在此城的影响力。
方晓准备妥当，没有返回庄子，绕道出了山。当他出现在大方城熙来攘往的人潮中，面容、衣着早已判若两人，全身上下瞧不出跟方家有任何联系。
大方城他并不陌生，无论今生或未来的记忆中，他都来过不知多少回。出于谨慎，抵达后闲逛了一圈，确认不曾引起别人的注意，天色向晚前，寻了家客栈住下。
他不愿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一方面，族内有方泽昱阴险的窥视，另一方面，即将售卖的奇药容易令人敏感。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倘若两样混在一起发作，别说方泽昱了，要抓住他榨干榨净的，恐怕大有人在。
一宿过去，大清早，城里最负盛名的商铺之一，“通济行”的门刚刚打开，方晓踏入门内。
“通济行”生意遍天下，众多商行里位居前列。方晓看中的，却是这家商行跟方家毫无关系，而且相互竞争，关系还闹得很僵。
大方城乃方家眼皮底下的地盘，“通济行”在此地屡遭方家打压，日子并不好过，之所以坚持不撤，更多是为了彰显自家的存在。方晓觉得把东西卖给这家商行，一来能保障价格上不会太吃亏，二来比较放心不会暴露。
柜台里，掌柜的睡意未醒，客人来了爱理不理的。
“掌柜。”
“何事？”
“卖药。”
“何药？”
一个淡淡地说，一个懒懒地问。
方晓解开包袱一角，拿出几种较为常见的药物。
掌柜的当是行家里手，瞧了一眼品相，人便为之一振，认真地验了验品质，眼睛暗暗一亮，很快掩饰过去，皱起眉头貌似看不上眼。
“一般般吧，价高不了，想卖多少？”
“掌柜，明人不说暗话，这些药好不好，你心里有数。我有心卖，你若有心买，就按行规给个数。我这人不贪心，可也不想让人坑了。”
方晓说完，静静地等掌柜的出价。
掌柜的细细打量方晓几眼，和气地笑了起来。
“小兄弟的年纪似乎不大？听你说话，倒像老手了。是你自己来的，有人叫你来的？”
“掌柜问的不合规矩吧？”
“咳，多嘴问一问。这些药我诚心想买，只要保证货色一般无二，你有多少，我收多少。”
“药是我长辈炼制的，来历清白。货源不敢说多，以后少不了常来。你开个价，对得上了，还有更好的东西。”
掌柜的这回眼睛明显亮了，犹豫片刻，给了个数目。
方晓摇摇头，收拾好拿出的药想走。掌柜的一急，改口把收购价提高不少。方晓淡然一笑，点头认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