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终于触到了铜钱，张嘴朝着王诩一笑，裂开的豁唇里不见一颗牙齿，腐烂的牙床上却嵌满了铜钱，一颗颗铜钱艰难地挤压在狭窄的牙床上，早已经失去了铜钱本来的面目。
乞丐发出桀桀的怪笑，瞬间消失在了钱眼里，而铜钱在此时也消失不见。
“不是告诉过你吗，生人是看不见你的，能看见你的只有非人。有了‘女轿’的事还不长记性。”
见王诩似乎有些生气，秦瑶想个做错事的孩子，点点头，跟在王诩身后。
王诩也知道自己说得有些过，伸手将秦瑶拉到身边，解释道：“长安城几经兴衰，数个王朝在这里粉墨登场，自然会伴随着战乱灾祸，无数死于饥饿的穷困冤魂带着一种向往钱财的执念不愿往生，就产生了这种称作‘钱牙’的怨鬼。你要是帮它捡了钱，你就会成为他牙床上的一颗铜钱。”
秦瑶听得不由冷颤，从王诩手心中传来的温度让她的心又平复下来。
“这么说来，他们也是很可怜的人。”
“你倒是同情心泛滥。”
“你也不是一样，还说我，他看见你的时候吓得要死，你不是也放过他了吗。你究竟是干什么的？连鬼都怕你。”秦瑶的长长的睫毛扑簌着，眼神里闪着好奇。
“咳咳，皇宫到了。”王诩摇头叹息，女孩的心思真是捉摸不定，千变万化。
秦瑶闻言一抬头，见高阔紧闭的朱门上钉着无数的巨大铜钉，朱门前两尊石狮昂首而立，煞是威武。两个禁军警戒地看着空荡荡的街道。
“东西呢？”
秦瑶将手中的两颗绣球递给王诩，见他脸上又泛起了那种奸笑，秦瑶就知道他要做坏事了，却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
王诩将两颗绣球分别抛给了两个蹲着的石狮，秦瑶惊讶地看着绣球一出，两个石狮竟然活了过来，继而顶着两颗绣球，玩儿得不亦乐乎。
“这……它们是活的？”
“不全对，非人的一种，属于半神吧，类似于……门神。”王诩想了很久，才找到了一个似乎合适的词。
秦瑶看着两只石狮，哪有半点门神的威武样。
忽然，两只石狮将绣球踩在脚下玩耍时，绣球忽然干瘪裂开，一瞬间，一滩晶莹的液体从绣球中溢出，将石狮的底座浸了个透。
“大功告成，走吧。”王诩拉着秦瑶刚走到石狮附近，两只石狮忽然怒目圆睁，呲牙咧嘴地朝着二人咆哮，全无半点刚才玩球的憨样。
“别害怕，困兽犹斗而已。”两只石狮眼见二人走向宫门，却只得呲牙怒吼，束手无策。
直到走进宫门，秦瑶才开口问道：“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嗯……金蟾唾，就是昨晚掉的那只金蟾的唾液，被它黏住神仙都得鼓捣半天何况是两只看门小狗，不让它们动而已。不然，今晚进来得费一番周折。”
秦瑶点点头，被王诩拉着朝深宫里走去。
夜晚的深宫点点灯火，在高墙阔院的遮掩下，犹如磷火飘摇，不知什么时候，秦瑶觉得牵着自己的那只手逐渐冰凉，她下意识地低头一看，险些惊叫出声，王诩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惨白细长，鲜红的豆蔻在五个指甲上闪着凄艳的殷红。
秦瑶本能地想甩开那只手，缺发现两手十指紧扣，根本挣脱不得。
前面的人此时也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两人紧靠，猛然间，那人的头颅掉落下来，被两人夹杂中间，上下不得。秦瑶定眼一看，哪是什么王诩，凌乱的长发，血红的嘴唇，被剜掉的鼻梁上只剩两个窟窿，一双瞳孔盯着秦瑶一动不动。
一人一鬼诡异地僵持着，秦瑶吓得不敢说话，甚至呼吸都不自觉地压得很低。
忽然间，一盏宫灯自不远处亮起，一个宫女摸样的人提着宫灯走了过来，秦瑶颤声呼出了两个字：“救……命……”
话一出口，秦瑶便立时后悔了，原本安静地夹在腹部的头颅，竟然开始一点点向上蠕动，裂开嘴唇发出嗫喏声，直到头颅爬到胸口，秦瑶方才听清，那头颅说的三个字：“还……我……头……”
绝望的秦瑶惊惧地避过头去，去见那宫女走近了自己。
似乎感到了一丝希望，秦瑶乞怜地看着宫女，那宫女走到秦瑶身边，将宫灯放在地上，两手伸向了秦瑶的腹间。
秦瑶心中大喜，料想她应该是帮自己拿开鬼头，忽然，秦瑶顿觉腹间一紧，原来宫女的一只手紧紧地缚住了秦瑶，而另一只手却扯开了她自己的衣服。
宫女衣服滑落的瞬间，秦瑶的心跌落到了冰点，她似乎都忘记了恐惧，只是呆呆地看着犹如骷髅一般的宫女身体，一根带着碎肉的脊椎支撑起了漂亮的头颅，而空荡的腹部不见五脏六腑，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交缠在一起的婴儿，四只骨瘦嶙峋的小手紧紧地抓住宫女的肋骨，两根枯萎的脐带从婴儿的肚脐一直延伸到了宫女的膝盖。
秦瑶直愣愣地看着一切，颈部已经传来了那颗鬼头的喃呢声。
蓦然间，两个婴儿的眼睛忽然睁开，尚未发育成形的眼睛里两颗泛白的眼珠直勾勾地看着秦瑶，小嘴张开呀呀地嘟哝着，竟然开始顺着宫女的手臂慢慢地朝着秦瑶的腹部爬来。
看着两个婴儿伸手抓向自己的小腹，秦瑶猛然从极度恐惧中惊醒过来，张嘴刚要呼喊王诩，嘴唇却被一只手掌盖住。
“没事了，别大声说话，泄了元气，意识易散。”
听着王诩的安慰，秦瑶紧绷的神经猛然懈怠下来，双腿发软瘫在了王诩怀中。
王诩索性将秦瑶抱在了怀里，一边朝着深宫走去，一边安抚秦瑶。
“你八字全阴，此刻又无肉身续阳，宫里怨气甚深，很容易被侵扰。”
王诩抱着秦瑶走了一会，忽然低声说道：“是我不对，以后不会让你受惊了。”
虽然说的小声，但在幽宫之中，却被秦瑶听得一清二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