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锋缓步而行感慨万千，这些废弃的厂房在二十年前，甚至是十年前都是范阳市最红火最热闹的地方。每到夜晚，明亮的路灯将马路照的亮如白昼，厂子里灯火辉煌，高大的烟囱口冒着滚滚浓烟，烧着熊熊火焰，换班的时候大队的工人将马路挤得水泄不通。
比起现在，他更怀念那个时代，怀念坐在父亲的永久二八后座上一起去制药厂上班的时光。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为小区恢复供电供水。
医院家属楼停水停电、刘紫轩把废品收购站开到了院子里，这两件事一定有联系，明天先去医院打听一下，然后找供电局和自来水公司。
第二天一早，杜少锋还没到中医院大门，就看到门前挤了四五十号人，几乎占了半条马路，最前面的四五个人手里拉着一条白色的横幅，上面用刺眼的红字写着: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生存！
不过他们虽然人多却井然有序，并没有把大门完全堵死，而是留下了一个通道，让换班的医生护士和病人出入。马路边上也有就几个带红袖章的指挥交通。
看到红袖章，杜少锋的心头陡然一热，这些红袖章都已经褪色，上面有遒劲有力的几个大字:制药厂联防队。
这些人有老有少，大多是头发花白的老年人，也有四五个和杜少锋同龄的小伙子。他们面无表情，静静地站在医院门口。杜少锋远远望着，其中有不少都是熟悉的面孔。有些是在一个大院里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叔阿姨，有的是一起玩泥巴的发小。小陈阿姨也举着一张写着标语的牛皮纸站在人群中，花白的头发在早上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一辆黑色的奥迪A6从马路上开过来。有个人喊道:“来了来了。”众人有些骚动，有个身材高大的军人站出来举着手喊:“大家不要乱，保持克制，冷静诉求。”说着指挥一队人整齐地来到奥迪车前。
杜少锋远远望去，觉得这汉子有点眼熟，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是昨天那位女孩的父亲卢大明。他今天没有穿快递公司的制服，而是穿了一身陆军预备役军服。绿色的制服挺括，大檐帽上的国徽闪闪发亮，裤缝线仿佛刀裁过一般，站在清晨的朝阳中威风凛凛。
一见被围，奥迪车连忙停住，想掉头回去。卢大明又挥了挥手，一队人从后边跑过去，挡住了去路。这下把马路完全堵塞，正值上班高峰，马路两端顿时出现了长长的车队，有些司机不耐烦地鸣起了长笛。
众人把奥迪车团团围住，却没有出现过激行为，都默默地站在车边，举起或大或小的标语牌，主题都是要生存、要吃饭。
奥迪车打了几把方向盘，左右转了半圈，见无路可去，只好无奈地待在原地，过了好一会也没有人下车。
几名交警徒劳地想要维持秩序，组织群众围车，被小伙子们礼貌地“请”到了一边。杜少锋看到一辆警车远远地停在街角。
“造孽呀。”杜少锋身边的一个老人叹道。
“这是咋回事儿大爷？”杜少锋问。
“这些都是原来中医院的职工，被医院下岗了，生活费也欠了一年多，家属院还让人给停水停电，简直没法活了。今天不知道是哪个领导来了，大伙就凑在一起拦轿告状，看看有没有青天大老爷。”
“下岗？中医院是集体企业，凭什么让职工下岗？”三年前杜少锋离开医院的时候，虽然医院效益不太好，但毕竟是几十年的老医院，底子厚，还有不少好医生，根本没有到发不出工资的地步。再说医院有钱进行豪华装修，怎么会让职工下岗？
老人警觉地看了看左右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走了。
马路两边人和车越聚越多，焦躁的司机们不停地鸣笛，周围一片嘈杂。终于，奥迪车副驾驶边的车门打开，走下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来。他穿着合体的黑色夹克和西裤，戴着眼镜，一看就是一位政府工作人员。
一见有人下车，群众顿时骚动起来，一些人挤到前面，高喊:“供水供电！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生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