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偷救护车竟然这么容易。司机被转移了注意力，正眼含悲伤地凝视着一张从停车场的砾石里探出来的脸。因此，博士只需用音速起子启动引擎，然后他们就把车开走了。玫已经给博士说明了去晨报办公室的路。
大街上的场景跟医院里面一样糟糕。逝者的脸从四面八方一一凸现出来，用精神触角缠住了它们的猎物。人们惊恐地看着它们，眼泪横流。
“这太可怕了！”克拉拉大声说道。她站在救护车后部，扒着前座椅背，“我们得帮帮他们。”
“我们会帮他们的，”博士保证道，“但我们没法挨个儿对付它们。因为就算我们干掉一张脸，紧接着又会冒出几十张脸。我们必须从源头进行遏止。”
“就像关掉水龙头那样？”玫问道。
“正是，”博士愉快地说，“一只塞满了脸的诡异水龙头！”
“我不明白，”玫说，“我从小就能在各种东西里看见脸啊。小时候，家里墙纸的图案上就有一张；大学宿舍浴室天花板上的霉斑里也有一张，不管我洗刷多少次，它总会长回来。不过，我的室友们似乎从没注意到它，自然也没有清理过它。”
“有些人更容易受到精神力的影响。”博士边解释边转动方向盘，避开了前方的老妇人，她跪在路中央，跟从邮箱后面探出脑袋的小男孩聊得正欢。“你从看似随意的设计或物品摆放中看出了隐藏的面孔，其他人却看不到，这意味着你比别人更易感知精神力的影响。”
“所以我这辈子其实一直生活在外星人的包围中？”
博士点点头，“这种事情发生的频率其实远超你的想象。”
“但这是为什么呢？”克拉拉问道，“如果逝者早就来了，为什么等到现在才现身？”
“我不知道，”博士承认道，“但我会弄明白的。”然后，他忽然踩下了刹车。
“怎么了？”克拉拉问。
“差点没发现。”博士说着，给救护车掉了个头。
“没发现什么？”
“那位老妇人没有哭。”
博士把救护车停在对面，随后跳了下来。“你好！”他大步穿过马路，同时大声呼喊着，“我是博士。这里出了什么事？”
老妇抬起头来，五官无不透露着担忧。“这是萨米，”她说着，指了指躲进灌木丛的男孩，“他跟我住同一幢楼，在我上面两层。我出来寄信，却发现他在这里。”
“你好啊，萨米，”博士说，“今天可真奇怪，是不？”
小男孩没有回答。
“好多可笑的脸从墙面或别的东西里伸了出来，”博士继续说道，“你看到了吗？”
萨米点点头，道：“我妈妈看到了。”
“你妈妈现在在哪儿？”博士问道。
“在我们家，”萨米回答道，“跟我爸爸说话。”
“那你怎么没在家？你不想跟爸爸聊几句吗？”
“我爸爸在天堂。我妈妈在哭。”
“啊，我明白了。”
那位老妇人微笑道：“我问萨米愿不愿意到我家来，等他妈妈好些了再回去。我想我们可以吃吃曲奇饼干，一起看看动画片。我刚做了一批提子麸饼。”
“嗯，听起来是个好主意，”博士说，“对今天这种日子而言，最好的处方莫过于《兔八哥》和提子麸饼啦——我可是一名医生。萨米，你觉得怎么样啊？”
小男孩摇了摇头，“我妈妈说过，不可以跟陌生人说话。”
“这确实非常明智，”博士说，“但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她是不会介意的，而且你俩住在同一幢楼里……”博士转向了老妇人。
“我叫伊蒂丝，”她说，“伊蒂丝·托马斯。”
博士握了握她的手。“很高兴见到你，伊蒂丝·托马斯。”他说，“萨米，你以前见过伊蒂丝吗？”
男孩点了点头，“我去坐校车的时候会看见她。”
“伊蒂丝见到你的时候又会做什么呢？”
“她会对我微笑。”
博士凑近男孩，小声说道：“那我觉得她应该非常友好。而且，”博士顿了顿，对着老妇人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表明，那些曲奇饼干一定很好吃！好了，现在你跟伊蒂丝去她家看动画片好不好啊？我来想办法逗你妈妈开心，然后你就可以上楼回家了。”
萨米小心地看了看博士，问：“你能让我妈妈开心点儿？”
“我是博士，我能让所有人都开心起来。”
“好吧……”男孩说着，牵住了伊蒂丝伸来的手。博士目送她带着男孩走进公寓楼，然后转身回到了救护车上。
他们一言不发地驶过了几个街区。玫望着窗外，手指在绷带上游移。“我不是为了她的钱，”她终于开口说道，“我祖母之前是这么说我的。但那不是真的。”
“那张脸并不是你的祖母，”博士说，“它只是在利用你的记忆，让你感到难过。”
玫再次眼眶一湿，“好吧，它做到了。”
“别让它得逞，”博士说，“逝者正打着这个算盘呢，以你的悲伤为食。”
“它以悲伤为食？”玫一脸疑惑地问道。
“根据我的判断，是的，”博士说，“而且它早已饥肠辘辘。”
“所以我们才会在塔迪斯的门上看到不同的人？”克拉拉问。
“它向我们三个都伸出了触角，”博士说，“想知道我们哪一个最好操控，哪一个能成为它最美味的佳肴。”
克拉拉满脸震惊，“但像这样玩弄你的记忆，这……”
“这很可怕，”博士帮她把话说完，“而且相当困难。这表明逝者很强大，强大到足以扭曲你对挚爱之人的记忆，就像它对玫做的那样。而且，它还会利用愧疚来进一步强化你已有的丧爱之痛。”
博士转了个弯，再次踩下刹车。前方有辆警车拦在了道路中央。
“抱歉，”玫说道，“我忘了。我们不能从迪利广场走，昨天那事儿发生后，警方就封锁了现场。”
博士突然伸手拍了一下额头。“我怎么没有早点想到呢？”他大声说道，“昨天！肯尼迪遇刺事件！整个国家都沉浸在哀恸中。逝者一直在等这个吧。”
“为什么？”克拉拉问道，“那件事跟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千丝万缕的关系。”博士回答道，“这些脸早已在此游荡多年、小打小闹，但它们在等待契机，等待事件上演，从而获得足够的能量，最终一举冲过虫洞。”
“一场全国性的悲剧。”玫说道。
“一场全球性的悲剧。”博士说，“全世界都处于悲伤之中，这就好像我们为逝者准备了一场饕餮盛宴。”
“难怪我觉得那家医院的名字眼熟！”克拉拉叫道，“我们在学校里学过，帕克兰纪念医院是进行肯尼迪总统尸检的地方。怪不得我们刚到的时候，所有人看上去情绪都那么低落。”
“而玫的工作单位在报道这件事。”博士说，“第一次看到你祖母的脸之前，你在做什么？”
“翻看枪袭的照片，”玫说，“它们太可怕了。”
“照片让你心生不安了？”
“当然！”
“所以你的办公室和那家医院最先受到了影响，”博士边说边给救护车掉了个头，“这两个地方情绪反应最强，对逝者来说是最易攻破的点。”
“但它扩散得很快，”克拉拉说，“如你所说，这是一场全球性的悲剧。那就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