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母一大早就在帮着两个闺女整理行李，她把客厅划分为两半，谭欣要带的和谭姝要带的各占一半地方，谭父早上起来就看到地上都是乱七八糟的衣服。他瞥了一眼，手里端着茶，他搞不懂还有那么多小包里都带着什么。
“你慢慢收拾，我先去店里了。”谭父边换鞋子，边感慨，“要我说，叫咱闺女在学校里不急着谈对象。这年头，好多小伙子我看都不是太靠谱。就前些日子，还有个小伙子，我觉得还挺眼熟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儿子，到我店里，把货架上的好多货物都买走了。”谭父的鞋子穿好了，为了让脚舒适一些，他跺跺脚，纳闷地嘟囔一声，“一个小伙子要买那么多手机零件做什么。”
谭母听他在门口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好笑地抱怨了一句，“快去吧，人家让你赚钱还有错了！你又不是开慈善机构的，开店赚钱也很正常。你中午早些回来，下午我们把她们送到车站去。”
“我们可以送她们去学校，她们第一次离家，姐妹俩又不在一个城市。真叫人不放心，又没有个照应。”谭父叹了一口气，他是男人，自然比不得谭母心细。谭母手里叠着衣服，将一件件衣服都叠好了放在沙发上。
“总是要学会独立，我们哪能一直陪着她们啊……”说着说着，谭母眼眶有些湿润，她何尝不担心，谭姝的腿脚不便，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照顾着。谭欣现在不在她身边，谁来照顾她。但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自私，谭欣不应该一直跟在谭姝身后，扮演着保姆的角色，她不想女儿太懂事。这年头，越是懂事的，活得越是累。她想谭欣可以开心，不指望她有多伟大，谭姝身上的只是小毛病，只是谭父这些年溺爱的很，她也是看在眼里的。为了这件事情，她也是操了不少心，还好小女儿心大，懂事，从不向他们抱怨什么。本来谭父想要送谭姝去学校，她硬是拦着了，即使心里还是会有些舍不得，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想厚此薄彼。
谭父把门关起来出去了，谭欣和谭姝睡得很熟，一点都没有要开学的紧张。谭姝的手机上已经显示有好几条未读信息，她睡得早，每天都是重复地打开微信，她也嫌烦，于是摸了一会儿电脑，就上床休息了。
谭欣是被电话声音吵醒的，她睁不开眼睛，手一直在桌上胡乱地摸着。她把手机放在耳朵边，含糊不清地，“喂。”那头的声音让她打了个激灵，她瞬间睡意全无。闷油瓶好像出事情了，他说话的声音很不对劲，鼻音很重。
她问他怎么了，那头说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她开学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谭欣把挡在脸前的头发撩到脑后去，“嗯……差不多了。你呢？我都没有问你……”闷油瓶打断她，“我不念了，我……去了很远的地方。”
谭欣一个心悸，她记得闷油瓶开家长会的时候，来的那个女人很漂亮，但是闷油瓶都没叫过她。像是陌生人似的，那个女人也没有说话，开完家长会就离开了。
她不擅于安慰人，因为她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况，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合适。“闷油瓶……”“我给你的日记你看了吗？”不提到日记还好，一提到日记，她的心里就有些郁闷。“你别告诉我，那日记真的是你写的。”对方发出了很闷的笑声，“那是我花了一整夜写给你的。里面只有一页是真的，其他都是我编造的，写得急，可能有些句子不是很通顺。还不如让我解压轴题！”谭欣又好气又好笑，这学生追求人的方式还是真的有点与众不同。她又想起自己今天还和谭欣一起有些嘲笑闷油瓶的意味，她这心里就有点收紧。
自己拿着别人的好意去讨好另一个人，这样的行为看上去的确有些恶劣。
“闷油瓶……你……”谭欣不知道怎么说出口，那种看似很平常的告别语，在此刻看来是那样的难以表达。毕竟高中三年的同桌，可是自己对闷油瓶的了解怎么都不像是认识了好多年的，甚至她认识了半个月的人和自己说的话都比闷油瓶几年说的话还要多。
“你好好的。我以后就不打扰你的生活了，对了，我去你爸爸店里买了所有的手机零件……你别误会啊，我是为了做一件事情，与你无关的。”他在句末特地强调这五个字，让谭欣的脚一麻，她其实真的是误会了，她真的以为闷油瓶做的事情是和自己有关系的。
因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她庆幸还好，那天闷油瓶没有见到自己，不然她这么一问，还真的是会很尴尬。现在在电话里，那头也看不到自己的囧相，倒也无所谓，就是突然地就这么要和一个人断了联系，她这心里始终是有些难以适应的。
“你也是。如果真的可以或者方便联系的话，我觉得，算了，既然你做了决定，闷油瓶，你真的要好好的，至少，要过得比我好。”她顿了顿，好像人家现在就过得比自己好些啊，她重新组织语言，“总之啊，你个闷油瓶一定要学会和人交流，不要吃哑巴亏。”那头听她这颠三倒四的嘱托，发出一声嗤笑，“好了，你也高中才毕业，又不是在社会上闯荡多少年的。你把自己照顾好，还有，你姐姐，谭欣，你记住，你也是人，要学会为自己活着，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一个女孩子背负着这么大的责任这么久，想必也是和她脚上的伤有关系。你可以让着她，因为她是你姐姐，但是你没有必要要捧着她，因为，她才是你姐姐。该懂事的绝对不应该只是你一个，她也该懂事的。”
闷油瓶这番话倒是说到了谭欣的心坎里，她没有想到闷油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有些遗憾了，自己之前都没能和闷油瓶好好谈谈，那样的话，也许闷油瓶和她就会是一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只是，晚了啊，有的事情，不是不可能，而是就差那么一点，就那么一点，有的东西就在不知不觉中溜了。等你再要回头找寻的时候，才发现，它已经消失殆尽了。
“唔……真的不回来了吗？”谭欣再一次试着确认。
闷油瓶难得打趣，还是个冷笑话，“回来做什么？拿走日记本吗？”谭欣掀了嘴唇，但是没有发出声，这个闷油瓶真的不是个幽默的人，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她都记不得他们后来都说了什么，只记得是谭母敲门了，她才挂了电话，闷油瓶的朋友圈也都看不见了。谭欣不敢问，为什么他要放弃上大学，但是她不敢问，有的秘密是心知肚明的不能说。她不会问，因为，她知道，她要问的那个人已经带着问题离开了。有的人说散就散，你那不经意的碰面竟不知是最后一次见面，你以为的重逢却是咫尺天涯。
有的人，你连和他挥手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他带着你对他所有的记忆跳出了你的圈子，那种决绝，仿佛十万只牛都拉不回头。
谭母看着谭欣穿着睡衣走出来，急忙要她去梳洗梳洗，说完之后又指着地上的箱子说道，“妈给你们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你和你姐姐今天再看看还缺什么不，我中午出去买菜，正好给你们带回来。”
谭欣打着哈欠走过去看了一眼，基本上不缺什么，什么衣服啊，生活用品啊，都被谭母整整齐齐地码好了。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那个没买，她转过身，凑近谭母耳边念了一句。谭母点点头，“也是，你们学校即便有超市，这学校嘛，男生也多。再说，这拎着也不方便啊。那好，我等会儿就去买啊，那个你姐姐好像还没起来，你去叫看看。”
谭姝在屋子里面听着她们二人的谈话声，她早就被吵醒了，但是又不想出被窝。尤其是在昨天的那个男生给自己发了个“早上好”三个字，她从脚底板到头盖骨，从每一根毛发到每一哥指甲都觉得，嗯，今天的早上真的好啊！短暂而有力的兴奋之后，她又开始懊恼，一开始兴奋过度的脸颊上红晕还未散去，这懊恼再上心头，她静静地趴在沙发上，为自己昨天的莽撞感到一丝丝的害羞。
带着浑身的劲她把腿伸出被子，高兴地悬空踢了几下，床有些晃动，谭欣站在门外，小心翼翼地询问，“姐，醒了吗？”
谭姝探着身子，她才不想起来，到了外面，她就不能一心一意的聊天了。
“我还想再赖会儿床，午饭的时候再喊我。”外面应了一句，“好。”
谭母费力地抬着箱子，把两个箱子竖起来放在阳台上，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头发乱糟糟额谭欣在地上收拾着，又看看谭姝紧闭的房门，她从卧室里拿出钱包，“欣欣，你快去洗洗脸，妈去买菜，不知道你今天想吃什么，正好跟我一起去逛逛。”谭欣站起来，把膝盖上的会掸了一掸。
“嗯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