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生有点火了：“我什么都没说。”
女人：“你没说，不等于你心里没想。”
风生：“我心里也没想。”
女人：“拿什么证明？”
风生：“你要什么证明？”
女人：“我要看你的心。”
风生：“给你鼻子就上脸了是不是？”
女人说头晕，腿累。风生叹口气；“你酒劲上来了，喝太多了，回去吧你。”
女人：“还没玩够呢。”
风生：“要不到二楼休息，那里静。”
“嗯。”
“走哇。”
“走不动。”
“我抱你上去？”
“好啊好啊。”
风生说：“想得美。”左右看看，扶着她走，感觉自己搀扶女人的那只手一点点热辣起来，抬眼望去，人群中尽是嫉妒得要生吞了他那只手的眼珠子。
女人偏偏把身体一点点地靠过来，风生轻声说：‘别，有人要杀我的。“女人说：“我两腿发软，不靠你靠谁啊？”
眼看就要上二楼了，冬尼娅带着策划中心那拨小子姑娘们呼啦跟上来，要敬虹姐姐酒。
虹影面有难色。
冬尼娅娇滴滴地说：“虹姐姐，我们都很想敬您酒的，不会不给我们面子吧？”
风生知道冬尼娅想干什么，忙岔开：“想喝酒啊，来来，我打关。”冬尼娅阴阳怪气地说：“哟，现在就心疼啦？”呛得风生嗓子哑了。
女人说：“好，我正想敬你们呢。”女人一圈下来，冬尼娅挑头回敬，这哪里是喝酒？在风生的强制干预下，总算了结了。冬尼娅气呼呼地把风生拉一边：“干嘛护着她？”
风生说：“她是客人，有这样灌酒的吗？”冬尼娅说：“我就不喜欢她。”
风生没说话。冬尼娅说：“重色轻友，看狐狸精把你迷糊涂了。”风生说：“再说，我把你打成酒瓶。”
冬尼娅说：“打死我也要说，公司里的人都这么想的。”风生说：“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冬尼娅说：“鬼知道歪不歪。”
风生不理她，扶起女人就往二楼走，她已经喝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风生说：“你烦不烦，还喝这么多？”
女人笑嘻嘻说：“没关系，反正醉了有人送回家。”
“我才不管。”
“你不会不管的。”
“我又不是你男朋友，为什么要管。”
“你可以想象成是。”
“这事能想象吗？”
“只要心里愿意，有什么不可以？”
风生在二楼找出沙发，让女人靠在上面，然后要回一楼。
女人说：“你不理我啦？”
“你休息吧。”
“你不在，我休息不好。”
“不会吧，旁边站着一头狼，你能睡着？”
“这狼看上去凶猛，实际上温柔着呢。”
“喝多了你，说话疯疯癫癫的。”
“我和别人说话，疯疯癫癫吗？”
窗外风儿吹过，风生觉得心微微一动。
风生把所有和女人说过的和即将说的都看成是酒醉戏言，就像刚才的风，过了就过了，谁会在乎？
女人的脸红得姹紫嫣红，低低的声音：“风生，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
风生一头雾水，说这从何说起？
女人轻轻叹息：“哎，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着不懂，你是不是觉得一切不过是一场玩笑，或者顶多是用来打赌的筹码？”
风生说：“你醉了。”
女人站起：“和你说件正经事。”
“什么事？”
“你公司的人讨厌我，我不在乎，你也讨厌我吗？”
“怎么会呢？”
“讨厌不讨厌，不是嘴上说的。”
“我明天就给你盖座庙，好不好？”
“不要，我要你留下来。”
“我得下去找文君，她喝太多了。”
“你走，我就跳游泳池！”
“去呀，这样会让你清醒些。”
女人摇摇晃晃蹭上了三楼。风生一看不妙，想拦，居然没拦住。
女人真的要往泳池跳，风生拉手抓腰，好不容易抓住她：“你疯啦！”
女人挣扎着：“你是我什么人，不要你管。”
风生不敢松手：“你真跳下去，还要我捞呢。”
女人身子抽搐，风生凑过一看，有眼泪，惊了：“哭了？”
女人猛地敲打风生，往死里打的那种，真疼啊：“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你是谁呀，黑不溜秋的，穷得叮当响，脾气又不好，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风生说：“轻点，会出人命的。”
女人打得更是酣畅淋漓：“从来没人敢这样对我，都是我要怎样就怎样，别人只要老实呆着的份，你凭什么呀，不是嬉皮笑脸，就是凶神恶煞……”
女人打累了，居然一把泪一把泪地往风生衣服上抹，可怜这件新买的衣服。
风生说：“骂够了吗？”
“没有！”
“还跳吗？”
“不跳了，省点力气打人。”
“你不跳，我要跳了。”
“为什么呀？”
“又打又骂的，比黄连还苦，死了算了。”
女人朴哧笑出，云开雾散，一脸灿烂的月光，“跳啊，跳啊，怎么不跳？”
“一会哭一会笑，羞不羞。”
“嫌我老啊，找年轻的美女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你讲不讲理啊，没劲。”
“我就是没劲的女人。”
“你平常不是这样的……”
“嘻，得体大方、温文尔雅，那些都是面具，骗人的。”
“现在你戴的又是哪个面具？”
“不是面具，是让你讨厌的真实的虹影。”
“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真的呀。”
“风生，你不珍惜，会后悔的。”
“我为什么要珍惜？”很多时候，风生把这种争吵看作纯粹的语言之辩，没有什么特别的所指，并且嘴巴说的未必就是他心里想的，但此话一出，风生还是有点懊悔了。
果然，女人不说话了，默默流泪。
风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双手拢起来，要把眼泪接住。女人不让他过来，说再过来，就跳下去。
风生赶忙找出一个脸盆，递过去，远远站一边。
女人哭啊哭。风生一直想，真的伤心吗，还是某种情绪的表达，就像看见别人死了父亲嚎啕大哭，怎么也得掏出手巾擦擦眼角，以示哀悼？
风生有点困惑，但女人越哭越忧伤，哭得风生终于走上前去，扶住她：“不哭不行吗？”
又是一顿捶打，“看着我哭，好狠心你。”
“是你不让我过来的。”
“不让你过来你就不过来啦？”
“怎样你才不哭？”
“问你自己。”
“我不知道。”
“抱一下，很困难吗？”
风生的心犹豫了一下，双臂还是张开了，女人像只偎依的小鸟，哭声停了：“你是傻瓜，我也是，我们都是……”
时间好像也休息了，没有开始与结束，就是觉得胸前围着火炉，晕晕的，要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冬尼娅刺啦啦地出现，嚷嚷着：“风生，你果然在这。啊，我什么都没看见，继续继续。”
风生与女人迅速分开，叫住冬尼娅。冬尼娅说：“没什么事，花子要独唱了，要我叫你下去听。”
风生看看冬尼娅，看看女人，不去，花子不高兴，去吧，她会不会又哭呢？就在这时，楼下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风生拉着女人，飞也搬地往下跑，途中女人摔了一跤，风生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搀起，后来才知道出血了。回到大厅，只见文君披头散发，满脸泪水地指着一个个人骂。
记忆和荡妇的心一样，是靠不住的东西，很多年后，风生努力回想，除了文君迥异于平常的表情强烈地刺激着他的脑神经外，当时的场景都已是模糊破碎的影子，真假难分。
风生感到奇怪，那时候，难道所有人都站着看热闹吗，就没有一个人劝慰文君？要是石头在，不可能坐视不管的，他去哪里了？还有方总，他也不可能幸灾乐祸地一边看着。
风生大口大口喘气，看见文君指着欧总骂：“你个人面兽心的家伙，非礼了多少女孩，还挑漂亮的去巴结当官的，有你这么无耻的吗？”
花子过去要拖文君走。
老巴叫喊：“花子，你要觉醒啊，怎么能甘心做他的玩物？”愤怒的手指又戳向欧总。
花子哇地哭出：“你胡说，血口喷人。”廖副局长好像看不下去了，和文君理论，也被骂得缩回去了。
文君似乎更得意了，要把衣冠楚楚的男人们一个个骂出原形。
有个男人终于按捺不住，冲出来要替天行道揍文君。人群爆发更大的骚动，似乎要看拳头如何降服一个破坏游戏规则的女子。
文君惊叫，男人举起的拳头被风生牢牢掐住，风生凑过去笑笑地说：“如果不道歉，我扭断你脖子！”
男人走了，风生对吓呆的文君说：“文君，是我。”风生这时才记起，他还牵着虹影的手，赶忙松开，却被她抓得更紧。
文君嗷地哭出：“高高，你怎么才来呀，有人要打我，你不心疼吗？我抛开一切来找你，是真的喜欢你，还等着你来求婚，你怎么背着我和别的女孩好，我多伤心，你知道吗？”
风生明白了文君今晚为何如此失态，又是一个始乱终弃的老套故事，一点新意都没有。文君哭得不成人样，倒在自己怀里，还有紧紧拉住自己胳膊的虹影，也开始掉泪。
记忆在方总出现后重新驶回正轨。方总招呼着大家注意，本公司著名的小歌星花子就要闪亮登场了。
又是那首风生一听全身就起疙瘩的《寂寞的鸭子》，花子演绎得深情款款，欧总也辅以他压轴的脱衣舞，一唱一舞天衣无缝，大厅重现欢声笑语，好像刚才一幕是虚构的情节，文君的哀伤也只是醉后的幻觉而已。
虹影扶着文君坐回角落，文君是那样的无助，好像再来一阵清风，就可以把她的灵魂带走。
虹影安慰着，文君在沙发上沉沉睡去。女人四处找，风生问找什么，女人说找件衣服，怕她着凉。
风生看了她好久，虹影说我脸上长花了吗？
风生脱下身上的衣服给文君盖上，对虹影说你是好人，谢谢你。虹影说，不用谢了，以后别对我那么凶就好了。
坐了一会，风生说：“我得找高高这个王八羔子算账！”
睡中的文君忽然说不要，不要。“都这样了还替他说话，傻不傻？”风生叹口气，安慰文君好好睡觉。
女人也叹气：“我真羡慕她。”
“啊？”
“你对她这么好，为什么对我一点不好？”
“她当我是大哥，我不关心她，就没人关心了。你不一样，多少人围着你转……”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开不开心？”
“你难道不开心吗？”
女人蹭地站起，抓住风生的胳膊死命掐。
风生说：“有这么打人的吗？”
女人得意：“这就是得罪我的代价。”
“松手你。”
“偏不。”
“我要还手了，别自找苦吃。”
“打啊，好好打我一顿啊。”
“欠揍是不是？”
“舍不得打吧？”
风生一个晚上挨了女人结结实实地两顿打，真火了，但看她醉酒后的样子，又无计可施，只好自我解嘲：“我怎么会打女人呢？女人是用来疼的。”
女人：“总算说了句人话。”
风生：“快松手，我尽挑好话说就是了。”
女人：“不行。”
“你想怎样啊？”
“你还没求我松手呢。”
“我没有求女人的习惯。”
女人气呼呼地死命抓，风生疼得想哭，又不好意思和她撕扯，只好喊：“上帝啊，松手！”
喊得文君也醒了，问小风怎么啦。风生说，没事，踩了一只耗子的尾巴，你睡吧。
不知怎么搞的，冬尼娅听到风生呼声了，跑过来。虹影赶快停止对风生手臂的虐待。冬尼娅同情地察看：“谁把你手臂咬成烂泥滩啊？”
风生说：“蚊子，蚊子。”冬尼娅说：“一定是泼妇一样的母蚊子吧？”朝女人笑，“虹姐姐，我可不是说你啊。”
女人凑到风生耳边说：“你才蚊子呢，”对冬尼娅说：“你们聊，那有人叫我呢。”
女人说了一声头有点晕，这些男人有捧着热咖啡、热茶的，有求着女人喝的。女人笑语晏晏。
冬尼娅对风生说：“看到了吧，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逢场作戏，她对你笑，未必就是真的笑，她对你好，没准要捅你两刀呢。”
风生说：“想放什么屁，直接点！”
冬尼娅说：“离她远点，漂亮的女人是祸水。”
风生说：“你终于承认自己是祸水啦？”
冬不拉：“呸，你个乌鸦嘴。”
风生说：“你难道不漂亮吗？”
冬尼娅哈哈大笑：“别拐弯抹角夸我。说真的，哥哥，这女人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风生说：“她来找我，难道我不理人吗？”
冬尼娅说：“这更有问题了，说明她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风生说：“我光棍一条，有什么好企图的？”
冬尼娅说：“大家都说你现在是一支大大的绩优股，多少人想套牢呢。”
风生说：“滚，我什么时候成股票了？”
冬尼娅说：“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你。”
风生说：“不说这些了。我问你，刚才文君说的是真的吗？”
冬尼娅说：“哥哥，你醉了吗？”
风生说：“醉你个头，都没人找我喝酒。”
冬尼娅说：“等你醉了，你就知道无所谓真假，你信就是真，不信呢，就是假。”
风生：“公司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冬尼娅：“每个人都是一个谜，你能了解多少？不该你知道的还是不要知道啦，省心。”
风生：“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冬尼娅：“这就对了，傻瓜是最幸福的人。”
风生：“奶奶的，今晚成哲学家啦。”
冬尼娅呵呵直乐：“因为我快要醉了。”
“寂寞的鸭子”终于唱完了，花子站在台上，突然尖锐地哭了。很多人不解，围上去问寒问暖。花子哭着又笑了，对着麦克风说：“我今晚是太高兴了，才忍不住哭的，是带泪的笑！”很滑稽地施了个万福。
今晚可能是她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候，能不百感交集吗？就像中学语文课本里的那个玛蒂尔德。风生明白了，花子为什么拼死拼活地提议并不遗余力地操办这么一个晚会，因为这是她的梦想，她要像玛蒂尔德一样将今晚收藏在记忆里，供以后无数次地品味与陶醉。
站在一边的霍去病说：“为万众瞩目干一杯。”风生想这小子真善解人意，便说：“来，干杯！”
策划中心的年轻人也趁机围过来，敬风总的酒。喝酒就喝酒嘛，为什么还毕恭毕敬说着奉承的话，风生真想揍这帮人一顿。倒是那个长得像林心如的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想不起来了，平常看她连笑都不好意思让人看见牙的淑女样哪去啦，左一个操右一个放屁，直抒胸臆得一塌糊涂。风生觉得这个样子的她比平常可爱多了。
“风总，再碰一杯。”小林心如也醉态活现了。风生说好，不过给个理由，她说：“我问你，为什么那样对她？”
风生说：“谁啊？”小林心如说：“虹影，多好的姐姐，你为什么爱理不理，拽拽的，我看不惯！”
风生说：“你怎么吃里扒外？”小林心如居然哭起来了：“女孩子主动接近男生，这需要多大的勇气，你却不珍惜，我讨厌你。”
风生大笑：“小丫头，你是不是触景生情，想起你主动追男朋友的光辉历史？”小林心如说：“人家还没恋爱呢。”
风生拍拍脑门：“咳，你都喝醉的人，我还跟你较真什么呀？”
小林心如说：“没醉呢，我替虹姐姐抱不平。”旁边一个男孩终于忍耐不住了，跺着脚把小林心如臭骂了一顿，说她一定收了虹影的好处，要不干脆就是卧底。
喝酒的年轻人迅速分成两派，一边支持小林心如，认为风生应该侠骨柔情，对虹影好做新好男人的标杆；一派坚决地把小姑娘定性为走狗，提醒风生要时刻绷紧商业斗争的弦，抵制敌人的美女计。
只有霍去病一个人沉默着，风生好奇了：“你怎么不说话？”霍去病说：“我觉得，这只是个人的私事，别人不宜干涉。”
风生称赞：“你总是与众不同。”风生这样的表态，仍旧没办法制止两派互喷口水，只好看着他们吵。
舞曲响起来了，是跳舞的时间段了。
小林心如拉起风生：“跳舞吧。”风生不好拒绝，笨拙地和她跳起了水兵舞。
小姑娘大大地耶了一声，得意地喊叫：“肥佬，猪头，我赢啦，你们下周请我吃法国大餐，风总，到时你也去哦。”
风生莫名其妙。小林心如说：“你和虹影拥抱的时候，我跟他们说，风总今晚第一个和他跳舞的人不会是虹姐姐，他们不信，我就说打赌！”
风生哭笑不得：“你刚才不为虹姐姐委屈得死去活来吗？”小林心如振振有词：“同情归同情，不妨碍我利用她打赌大撮一顿呀。”
风生说：“真不懂你们这一代。”“你才大我们几岁啊”，小林心如作深沉状，“每个人都是谜，自己都看不透，何况别人？”
“哪来的哲学家啊？”冬尼娅回来了，小林心如一见她，老实了，迅速闪走。
冬尼娅说：“老大，你真是唐僧肉啊，我一不留神，又有白骨精黏上来。”风生说：“什么嘴巴，人家还是小姑娘。”
冬尼娅笑出：“小姑娘？你不打听打听，她踢掉的男人不下一个加强班，有好几个为她寻死寻活呢。”
风生说：“你的嘴里能出什么好听的？”冬尼娅说：“不信算了，有你苦头吃。哎，不说这些鸟事了，看看，我跳得好吗？自创的哈密瓜舞。”
风生说：“这又是哪个白骨精的招术？”冬尼娅说：“你嘴巴才臭呢，不过，今晚本姑娘乐着呢，不和你一般见识。”
风生说：“什么事这么高兴？”冬尼娅说：“我家三个金来电话了，说很快就来看我！”
风生说：“我就奇怪了，前一段还要挖他八代祖宗的坟，现在又好上了？”冬尼娅说：“吵吵闹闹才是爱情，懂吧。咳，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木头脑袋，还不如石头呢，人家还知道拼着老命向自己喜欢的人献殷勤……”
石头忽然直愣愣出现：“花子不和我跳舞。”冬尼娅说：“女孩子总要摆摆架子嘛，多磨磨就好了。”
石头也喝醉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说：“我都求她好几回了，她说就是抱着柱子跳也不和我跳。”
风生拉起石头就走：“她在哪里？反了她了，真把自己当女王啦。”
一个小老头搂着花子转圈，花子快乐地配合，吐着阵阵笑声。
风生站在小老头面前，看了他五秒钟，小老头受不了了，推说内急，溜了。花子恼了：“你想干什么，他可是城区税务局的处长，管我们公司的。”
风生说：“杨美花，为什么不和石头跳舞？”
花子说：“他这个熊样，能跳吗？”
风生说：“你现在和他跳！”把石头推给花子。
花子恼羞成怒地推了回去：“凭什么，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风生问：“一句话，跳不跳？”
花子说：“不跳！”
风生说：“你牛，以后别想和我们玩！”
花子说：“不玩就不玩，你以为你谁呀，总命令这命令那，好像上帝似的，我讨厌你的霸道！”
风生说：“你爱怎么骂我就怎么骂我，可石头请你跳舞，你怎么能拒绝？”
花子哭了：“拒不拒绝是我自己的事。”
风生说：“石头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花子哭得更凶了：“那也是我们的事，不要你管！”
风生说：“你吃错药啦？”“你才吃错药了。王八蛋，和谁跳舞，和谁谈恋爱，是我的自由，你管不了！”花子像话剧里的女人一样掩着脸走了。
石头说：“花子哭了。”风生说：“别当真，女人的眼泪是水龙头里的水，说来就来。”
石头又说：“我要和花子跳舞。”风生说：“女人多得是，想开点。”
石头说：“我就想和花子跳！”风生指着面前飘来荡去的女人：“你看，这么的女人，这个，那个，都是美女。”
石头痴情依旧：“我就要花子！”风生有点气了：“不就杨美花嘛，至于吗？”
石头说：“在我心里，她最美。”风生无可奈何：“石头，一棵树上吊死不是美德了。”
石头说：“我觉得挺好的，幸福。”风生说：“她这样对你，还幸福？”石头甜蜜状：“幸福是从自己心里发出来的感觉。”
风生看着这个朝夕相处的兄弟，第一次觉得无解。
风生还想开导石头什么，石头拍拍他：“感情的事，你不懂！”摇摇晃晃，也走了。风生冲他大喊：“去哪里啊？”
“去看看文君怎么样了。”
“没醉呀。”
“所有人都醒着，就你醉了。”石头甩下一句。
“妈的，今晚尽是哲学家！”气得风生大骂。有一只手抓住风生，往旁边牵。风生不耐烦地打了一下：“谁呀，一边呆着去。”
“谁惹你老人家生这么大的气？”咳，虹影。
风生说：“没什么。”
“刚才小女孩骂你什么蛋。”
“你觉得好玩吗？”
“我觉得她骂得挺好的。”
“我被骂，你高兴是不是？”
“欠骂，到现在为止，没敬我一杯酒，没请我跳一支舞。”
“想喝酒，说一声啊。服务生，来瓶一个叉一个圈的酒。”
女人笑着说：“别摆阔了，这里的酒贵得离谱，你想让你老板跳楼啊？”
风生说：“为你摆阔一次，不行吗？”女人说：“说的比唱的好听，是你自己想喝吧。”
风生说：“为什么我说的话你总是不信？”女人说：“因为你自己都不相信。”
风生说：“我有那么坏吗？”
女人说：“坏死了，快没药治了。”
拌着嘴。华尔兹舞曲开始了。
是很轻快、透明的舞曲。
女人安静地坐下，说她像朵夜里盛开的花，也许太夸张了，但那一刻，她的雅致全部在她坐姿里了，厅里其他女人们刹那间都没了容颜。
女人轻声说：“请我跳舞，我会很高兴的。”
风生犹豫了，不知道为什么犹豫，甚至发觉手心里冒汗，真见鬼了，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女人说：“再不请我，就被别人请走了……”一个中年男人很有风度地朝女人走来。
风生的手将伸未伸的时候，弦杀过来了，抓住风生说：“风总，总算找到你了，你说过要和我跳舞的哦！”
弦不由分说拉风生下了舞池。风生转过头，女人正挽着中年男人优雅地转圈，说笑着。
风生松了口气，说不出滋味的释然，看她笑得多开心，不是幻觉，很真实，就在眼前。她为什么要笑得这么开心？
弦说：“风总，你踩我的脚了。”风生说：“不好意思，我不会跳，要不别跳了。”
弦说：“没关系，舞重要的不是怎么跳，而是和谁跳。我们就跳两步舞吧，一二一二，对了，很简单的。”
弦已是满脸映山红，丰满的胸脯更是放了发酵粉，一个劲压过来。
风生客套奉承：“今晚你真是漂亮。”弦说：“因为和你在一起啊。”
风生说：“你漂亮和我有什么关系？”弦说：“当然有啦，我看见你就高兴，一高兴，能不漂亮吗？”
风生看她颠三倒四的眼神中透露出的挑逗，无言，有句话怎么说的，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真是贴切。多少感受，古人早已领略得无以复加，现在人不过是无聊地重复罢了。
想到这，风生觉得这舞简直就是被人啃过好几百遍的鸡爪，真没劲。
“风总好像兴致不高。”
风生说：“闹了大半个晚上，累。”为了表示所说无假，风生打了个哈欠。
弦眯眯笑：“不会吧，刚才风总和虹总聊天喝酒的时候，可是激情四射的！”
风生说：“你不知道，我累的时候，看上去总是精神抖擞，这叫回光返照，懂吧？”
弦说：“没关系，今晚你再累，有我在，也会让你全身都是激情！”
风生笑了。
“你不信？”
“哪里哪里，你这么可爱的小女孩，上帝和你在一起，都会忘记回天上去的。”
弦提醒风生：“呶，那边有人跳贴面舞了。”风生说：“大概喝晕了。”
弦说：“面一贴，快乐似神仙，风总不想试试吗？”
风生看这个小女人越来越浓的骚劲，暗自觉得好笑：“不行哪，我老脸老皮的，怕刮破你小女生的嫩皮肤。”
“风总，我不小了，都22了。”为了证明自己发育得一塌糊涂，弦挺胸收腹，几乎整个人都往风生怀里钻。
小女人确实丰腴，小小年纪，也不知用了什么招数，练就现在的性感。不过，风生不喜欢她身上的江湖味，所以清醒地保持距离：“22岁，花季啊，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还学习什么？再过几年，都人老珠黄了，不及时行乐，要后悔一辈子的。”
“小小年纪，从哪知道这么多歪理啊？”
“歪理吗，我觉得是真理。”
风生觉得这个小女人总往他下半身某个地方看去，那么肆无忌惮地看，而且有点急不可耐了。风生想起胡导的经验之谈：一个女人的淫荡，不在她说什么，而在她的眼神。这不，弦的眼睛毫不掩饰地暴露她内心的欲望。
风生感觉很不好，说：“太热了，不跳了。”
弦说：“我们到阳台凉快吧。”风生说：“你先去吧，我歇歇。”
“风总在等谁啊？是不是虹总，看，在那头正跳得起劲，没空呢。”
风生终于忍不住说：”你哪来那么多话？”弦说：“风总是不是不高兴了，我难道不如虹总吗，我年轻，有弹性……”
风生不知道她还会说出什么轻佻的话，赶忙走到阳台。
月亮正发疯似的又圆又亮，大地倒一如既往地平和恬淡着。弦说：“好美啊，可惜我元旦过完就要走了，和这里的月亮拜拜了。”
这是风生这一晚第二次听到有人要走，“去哪里？”
“回老家结婚。反正都要结的，女人怎么折腾，能蹦到哪里？算了，乘年轻还能要个好价钱，那个男人做猪饲料生意的，很有钱，说我嫁过去，由我当家。”
“恭喜啊。”
“喜什么呀，以后就没自由了，守着一个土不拉叽的男人。”
“都要结婚的人了，从现在开始，该从一而终了吧。”
“才不呢，碰到我喜欢的男人，我一样不会放过的！”
“还想红杏出墙？不太道德吧。”
“道德？不让老公知道就是道德，让自己快乐才是最大的道德！”
风生震惊，平常默默无闻的小女人何至于有如此想法？莫非所有女人都是批发面具的？
“风总同意我的真理啦。好吧，你一句话，跟你走！”
“什么一句话？”
“你说你要我，你会让我快乐疯狂的，今晚我整个人都交给你了，怎么样？”
风生笑了：“小姑娘，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菜市场卖东西啊？”
“男人这东西，我知道，心里想死了就是不敢说。没关系，我帮你说。”
“你知道我想什么？”
“你一定在想，面前这女人真丰满啊，能来那么一下，一定爽……”
风生说：“打住，再说下去就是淫荡了。”
“真荡妇比伪君子强。”
“在你眼里，男人就是两腿的畜生？”
“难道不是吗？”
风生嘴里浮出嚼烂苍蝇的感觉，他决定反击这个小女人对男人的蔑视，“想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快说吧，时间不多了，要抓紧，去哪里开房？”
风生说：“我对你不感兴趣。”
弦脸色变难看：“这是你的真心话？”
风生说：“对一个荡妇还有必要虚伪吗？”
弦身体颤抖：“你在侮辱我！”
“我是在提醒你，别再作践自己了。”
弦流泪：“是因为她吗？”
“和谁都没关系，你走吧。”风生以为小女人接下来必然要大吵大闹，或是把他骂得狗屁不如，以找到被拒绝后的平衡，所以心里想着如何接招。
弦的回答大出意料：“风生，你还算个男人，不像那些王八蛋上完床后才说不感兴趣。”
说完决然离去，走了一半，回过头说：“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一定不会幸福的，我保证！”
走出阳台的弦和虹影撞了个满怀，她说了声对不起，而后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