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发已苍，故人如梦
“心儿，该你了，心儿，心儿。”八角亭中，一老一少两名女子正在下棋。说话的人脸上的皱纹早已不可掩盖，但是从其眉眼之中依然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倾国倾城。柳眉如黛，一双丹凤眼风情不减,只是她的眼球似乎变得有些混浊了。她叫着眼前这貌美女子，虽女子久久不应，她似乎也没有丝毫的动怒，反而带着一些调侃和宠溺。
“啊，姑母，您叫我吗？”女子似乎才回过神来，细一看她们似乎有几分相像，同样是弯弯柳叶眉，只是她的眼睛十分清明，还有小女儿的娇羞，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真正应了“眼昏似秋月笼烟，眉自如晓霜映日”，一张小嘴稍稍撅起，女儿家的娇态尽显无疑，犹如一颗鲜红的樱桃，对着她谁又能不动心呢。
“该你走了，是不是又在想阿瞒呀？”老妇笑着打趣道。
“姑母，又在笑人家了。”女子虽是这样说着，但是她的眼睛早早的就出卖了她，也或许是爱一个人的心本就掩盖不住。
“姑母不是笑你，姑母是羡慕你们，将来还可以在一起，姑母以前是错过了，错过了。”老妇说着，眼前似乎变得模糊了，她闭了眼睛，不愿泪水流下。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一句话似乎包含了她的一生，那么无奈，痛心。
“姑母······”女子的话还没说完。
“咳······咳······噗······”老妇的便不停的咳嗽了起来，更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姑母，姑母，你没事吧？”女子见此急忙上前扶住了老妇，她的手还没有搭上去，另一只苍老的手已然扶住了老妇。这只手的主人看上去十分的年迈，似乎比老妇还要老上几分。
“皇上，您累了，奴婢扶您回去吧。”
“念乔，叫本宫娘娘吧。”一句简单的话却让老妇低低的抽泣了起来，丝毫没有因为咳出了血而担心，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下棋的两人正是已经被迫下位的武则天，和那李隆基的爱人武慧心。当初太子联合宰相张柬之，崔玄与大臣敬晖、桓彦范、袁恕己等，交结禁军统领李多祚以张昌宗，张易之谋反之名诛杀了两兄弟，借机逼迫武则天退位。而这武慧心因为从小父母双亡，又深得武则天的喜爱，便在这深宫之中长大，与李隆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心儿，先回去休息吧，念乔，回吧。”武则天闭了闭眼睛，将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说着念乔便扶着武则天站了起来。
“姑母，那心儿就先行告退了，姑母好好休息，明日心儿再来看您。”看着武则天站了起来，武慧心也连忙站了起来。
“嗯”武则天挥了挥手，便任由念乔扶着回了自己的寝宫。
“念乔，本宫先睡下了，不要叫本宫。”刚回到寝宫武则天便吩咐到。
“是，娘娘。”
静谧的夜，安睡的是吵闹，涌动的是人心，今晚注定又是不平静的，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喊划破长空。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肯原谅我吗，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真的还不够吗，真的还不够吗，为什么，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念乔听到屋子里的响动，立马就推门而进，看到的是武则天凌乱着头发，满脸的泪水，跪在地上，她的手因为紧紧的抓住被子，关节处隐隐泛白，她的身子剧烈的抖动着，不停地叫着‘我错了，我错了’可能因为害怕，她出了好多的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襟，显得那么的狼狈。但是念乔的脸上没有因为看到叱咤风云的女帝如此狼狈的惊讶，她有的只是心疼。即使泪水盛满了眼眶，念乔还是立马就冲了过去。“娘娘，你醒醒，没事了，没事了奴婢在这里，您睁开眼看看奴婢。”许是听到亲人的呼喊，武则天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的念乔，她似乎是找到了依靠，呼出了一口气。念乔慢慢的扶起武则天，“娘娘，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念乔缓缓地说道，希望可以安慰武则天。“娘娘，您一身都湿了，奴婢去·······”武则天似乎知道念乔想要离去，还没等念乔说完便紧紧拉住她的手“不用了，去把慧心叫过来。”仅仅这么一会，那个冷静的武则天似乎又回来了，刚才的一切似乎只是念乔的幻觉，即使念乔心中疑惑这么晚还将小姐叫过来干嘛，她也不敢耽误半分，连忙就出门往武慧心的寝宫赶去。
武则天退位后住在上阳宫，武慧心也随她搬到了上阳宫的偏殿，两处隔得十分的近，所以念乔很快就到了武慧心的寝宫。
这时的武慧心已经就寝了，听到武则天召见她，心中担忧姑母身体不适，连忙就起身。“姑姑，是姑母身体不适吗？”“回小姐，娘娘只是想念小姐了，身子并无大碍。”念乔虽是这样说但是武慧心却知道自己与姑母今天一直都在一起，才分开一会怎可能是想念，武慧心知道姑母是有事情交代便也不再问，没一会就到了武则天的寝宫，念乔和武慧心的丫鬟茴香守在了寝宫门外，武慧心一人缓缓走进了内室。
室内，武则天枕着棉被，静静的闭着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厉，只是脸上的泪痕是那样的明显，道出了这个狠辣女人的无奈。武慧心轻轻的走了过去，轻声叫道“姑母，心儿来了。”武则天听到武慧心的声音，渐渐的睁开了眼睛，终于武慧心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属于女子的脆弱，那种无奈和心痛的感觉武慧心还是第一次在武则天的眼睛里看到，以前她的眼睛里只有怀疑与算计。
武则天淡淡的看了一眼武慧心叫道“心儿，坐过来。”许是武则天自己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声音会如此嘶哑，脸上出现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即使只是一闪而过武慧心还是发现了。听到武则天叫自己，武慧心慢慢的走了过去，坐在了武则天的床边。武则天拉着武慧心的手，看着武慧心，似在回忆。
“心儿，姑母给你讲个故事好吗？”武则天问道，细细听她的话似乎还带着一丝恳求。“嗯，心儿听姑母讲故事。”武慧心知道武则天这么晚叫她来不会只是讲一个简单的故事，看到这个从小对她好的姑母，即使很晚很累，她也无法拒绝。今年武则天已经八十二了，而她只有十六岁，平时无论怎样端庄稳重，在武则天面前她都是个孩子，所以她像一个孩子一样，只是没有兴奋，倒像是一个承诺。她想告诉武则天她愿意为她分担，她是真心对待这个老人，她想让她像信任念乔姑姑一样信任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