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指数:10分
省疗养院背靠滇池,本就建在郊区,这里依山伴水,无所事事,算是一个山清水秀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住宿区大楼下,一位头发凌乱的青年,半开着衬衫,身上健硕的肌肉和那些若隐若现的伤疤,虽然都沉默不语,却令人一眼便从中读到他身上的故事。不过他的眼神却和这身体格还有伤痕不符,眼神干净清澈得像一个孩童,不论晴雨,只要一到傍晚,他就会来到小湖边,去和一只白鹤玩耍。
青年随着夕阳的余晖,化身一只白鹤,双手揪着自己展开的衣角,潜身站在湖边。咚,一头扎进水里。并不是整个人都入水,因为湖岸太浅,仅仅是脖子和脑袋探入湖里。他嘴里含着一口湖水,朝天模仿白鹤的动作,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我抓到鱼了!我抓到鱼了!”
今天,他同样是和白鹤做了约定,来到湖边抓鱼。一位同样身体健硕的老头已抢先一步到这儿,并且鸠占鹊巢的霸占了青年认为鱼儿最多的位置。
“喂!那老头儿,让开!那是我的位置!”青年向老头吼道。
老头不动于衷。
“喂!让开,你把我的鱼儿都吓跑了!”青年继续说。
老头依旧不动于衷。
青年上前粗鲁的一把推向老头,按理说站在湖里脚踩淤泥的老头应该站不稳,可是他依旧一动不动。更奇怪的是青年竟然没有继续施压,他收手了,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大树下,抱着头就开始哭。
这下老头动了,原来他是个人,不是一个木桩。
老头来到大树下,附下身子问,“孩子,你哭啥啊?”
“你抢了我的位置,撵跑了我的鱼!”青年用孩童般的语气说道。
“哦!是原来是这样!对不起啊孩子,我和我的一个朋友有过约定,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来有水的地方看他。”老头说。
“你朋友在哪儿呢?”青年望着空空荡荡的湖面问。
“他死了很多年了。今天是他的忌日。”老头深沉地说。
“那你也有个朋友可以思念。而我呢?我连个朋友都没有,只有湖里那些无忧无虑的鱼愿意同我玩。”青年人颓废地说。
“看你也应该活了几十年了,怎么会一个朋友都没有呢?”老头问道。
“以前有过。是很要好的兄弟,但是我做错了事,把他们都弄丢了。”
“做错了事?你们吵架了吗?”
“不是吵架,比吵架严重多了。”
“你觉得你做错了吗?”
“没有。我没觉得我做错,可伤了朋友就是伤了朋友。”
“既然你觉得你没有做错,那为什么不和你朋友谈一谈呢?”
“人都不见了,谈什么?”
老头把手指向青年人的身后,“他不是一直都在那里吗?”
青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空无一人。
“神经病!哈哈哈!神经病!”青年人声音变得和他的年龄相符,“那里根本没有人!你是神经病!你是神经病!哈哈!”
老头的嘴角微微一笑,“那里有人,而且他再叫你,难道你没有听见吗?他一直都想和你说说话,一直都想和你好好聊一聊,可是你一直都不曾给他机会,你一直都在回避你们之间的矛盾!”
“既然你能看见他,并且能听见他说话,那你告诉我他说了什么?”这次青年人的声音已经相当稳重。
“我没有办法告诉你。”老头失望的摇了摇头,“你是一只白鹤,而他是一条鱼,我听不懂他说话,只有你能听懂!”
“哈哈哈哈!神经病!”青年的声音再次变成孩童,“鱼怎么可能会说话呢!真可笑!”说完便起身离开。
“孩子!他说他明天依旧在这儿等你!一直等到你们打开心结为止!”老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二天,青年又来到这里。不过并没有和一年多来一样,去做那件相同的事。他拎着一壶酒,还有两个杯子,都把它满上,坐在树旁的是桌上。
“原来,你也跟着来了!”
“我说过,我会一直都在。”一个估摸着留六、七岁的男孩爬上石桌边的凳子,蹲坐在凳子上,“我一个人的时候非常害怕,睡觉的时候总会梦到他们来找我。”
“我也会梦见,那又能如何?记忆又不是能轻易消除的。”青年喝完一口酒后说。
小男孩跳下石头制成的凳子,跑到青年人边拉扯他的衣角,“我太孤独了,陪我一起玩吧!”
“滚开!”青年大吼,并甩开他稚嫩的小手,“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样,被当成一个精神病关在这破地方!”
青年妄图再次提起酒杯,小男孩纤细的小手压住他手中的酒杯,压力出奇的大。青年转过头,小男孩的眼神远远超越了他应有的年龄。
血色的赤瞳!这是所有人种都不应该拥有的眼睛。
“你变了。”小男孩阴沉地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我是变了。”青年饮下一口酒,“你没有变,请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副七、八岁的身体,你告诉我你没有变!”
“我恢复了童真,只记得真挚的友情,而你呢?你变成了一个疯子!”
“哈哈哈哈!疯子多好!”青年站起来抬平手在空中画出一条直线,展示着闲静淡雅的养老院,“这样山清水秀的地方,你住着不舒服吗?”
“不舒服。一个人呆着住在哪儿都不舒服!”小男孩说。
“谁管你舒服不舒服,我舒服就成。”青年说着又喝下一杯酒。
“我要去找二龙。”小男孩说。
“我看你是越来越疯了。你要找的话你自己去,我是不去,我没那个脸。”
“那你好好呆着吧,像个神经病一样呆在这儿,一呆就呆一辈子!”小男孩说完跑向黑夜。
“你不是他兄弟,并且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兄弟!明白吗?”青年对着夜色喊道。
石桌上,两个孤独的酒杯,默默地倾诉着往事。
世上太多的不情愿,只因站错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