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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皇后身子一晃,迅速又站稳了。挥退上前搀扶的秀梅秀竹,她看向菜市口的方向:“什么时辰了?”
秀梅的眼泪哗地又下来了:“午时。”
午时,菜市口断头台上,舒家四个顶门立户的男丁,整整齐齐跪成一排。百姓的咒骂声震天,监斩台上的大理寺卿声嘶力竭,声音愣是没传到台下。
一个瘦弱的小身影夹在人缝中,一双眼睛只朝前望着,她的眼前,除了看热闹人的后背,什么都看不见。被推倒了,她从人的腿间穿过,本就血肉模糊的手被踩得黑紫了,她也不知道疼,只是向前爬,向前爬。
“贪官!国鼠!”
贪了什么呢?锦衣卫和大理寺来抄家的时候,抬出的海一样的珠宝,山一样的首饰,除了祖母、伯娘还有母亲的嫁妆,就是宫里的赏赐了。皇上姑父给的,怎么又说贪的赃物呢?
“祸害!蛆虫!”
祸害了谁呢?一手将幼帝扶持到了亲政,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生死都不管了,把致使水淹三州的奸党查了个底掉,压着户部连夜往灾区运粮,活人无数,那些人呢?怎么不站出来说句话?都去哪了,去哪里了?
“杀了他们!一家都该死!”
不能杀的,不要杀,不许杀!小身影朝前爬着,用手锤、用嘴咬,要从面前一双双腿中间,撕出一条路来。不该死的,把她抱到腿上,给她开蒙的祖父;不该死的,偷偷往她嘴里塞糖的伯父;不该死的,板起脸打她手板,教她描红的父亲;不该死的,大冬天冻着手替她赶功课的大堂哥。
别死!不要死!不准死!小身影把手从一只脚下抽出来,向前爬着,眼前渐渐亮了,快要爬出去了,能看到祖父了,看到了,祖父……祖父啊!
刀斧手高高举起大刀,手起刀落,祖父的头咚地掉在断头台上,咕咚咕咚往台下滚。
咚!
咚!
咚!
“轰”一声,人群爆发出欢呼声!国鼠死了!国鼠的儿子死了!孙子也死了!再不能祸害他们了!朝廷替他们除害了!
“咕咚,咕咚,咕咚……”小身影跪趴在原地,她只听得到这个声音,只能看到祖父的头颅,缓缓地,咕咚,咕咚,咕咚,从黑雪地里滚过;咕咚,咕咚,缓缓地,滚到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