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双刚将剑插入一个士兵的胸膛，便听到小宝尖叫了一声。
她惊恐地回头望去，一个士兵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将手中长矛洞穿了小宝的胸膛。
凤无双整个人愣在了当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们竟会对一个五岁的孩童下手。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无法相信眼前所见。身子忽然被人猛地一拉，姜泽将她拉到了旁，道：“小心！”
话音刚落，便躲开了一旁斜插过来的长矛。
村民一个一个在她面前倒下，鲁大娘，李大夫，于大婶，甚至一个妇人怀中抱着的婴儿。
面前的刀光血色几乎染红了她的眼睛，她就这么愣愣的站着，仿佛失去了所有感知。
这哪里是人间？这分明是炼狱！
姜泽身上本就带着伤，根本承受这样的厮杀，手下多了几条亡魂，人也却如风中的黄叶一般，飘飘欲坠了。
那厢姜泽拿剑格开了一个士兵的进攻，转眼却见到凤无双身后正有一把长矛刺过去。
他站得远，当下根本没有赶到的可能。几乎是撕心裂肺的一声“无双”，将凤无双的魂魄生生拉了回来。
她眼中一片赤红，反手便是一剑划过那士兵的喉咙。
凤无双已经杀红了眼，她眼眶湿润，泪却迟迟不肯落下。孙大娘、于大叔、小宝……昨日还鲜活的人，已一个个倒在了她的面前。这些人命如同一块块巨石，几乎要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
她只能厮杀，无尽地厮杀，这些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的人，根本不配为人。
生平第一次，她痛恨自己的软弱。
为什么要接受这样的命运，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永远摆脱不了的追杀，她错了什么？
都是她一贯只懂逃避，这才让今日这么多无辜的人为她枉死！。
她浑身浴血，仿佛一个修罗，全身都散发着杀气。
姜泽一直注意着她这边的动静，本就伤着，又无法全神贯注，免不了身上又多了几道伤。
而除了他们二人，这清远村中的村民，已全都死绝了。
两人已是强弩之末，姜泽抓了个空子，一把将那带头的士兵从马上拽了下来，长剑随即洞穿他的胸口。凤无双就在近前，他将她拉过，助她上了马，叮嘱道：“快走！师父一会便去与你会合！”
言罢，他往剑身灌注了几分内力，狠狠地抽在了马屁股上。
马儿吃痛，立刻便窜了出去。
凤无双只来得及伏低身子抱住马背，便已如离弦的剑一般，朝着前方狠狠冲了出去。
“师父！”
她渐渐已看不到清远村的影子，但后面却追上来两个人。
那两人手中举着长矛，从左右包抄过来，长矛一挥，凤无双猛地仰天，躲过了这一击，手却抓住了一柄长矛，随即猛地一拉，那士兵没有防备，被拖了下来，随即便是长剑洞穿胸膛，他圆睁着眼，甚至没有来得及呼喊。很快，另一个士兵也死在了她的剑下。
这两人的进攻耗尽了凤无双最后的力气，她根本控制不住狂奔的马。手一脱力，她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一双玄色锦靴前。
凤无双无力地伸出了手，却在举到一半时，彻底晕死过去。
那双靴子的主人皱了皱眉弯下腰，目光却被她腰间的一块玉佩吸引了去。
随即，他抱起了凤无双，放到了一旁自己的马背上。
凤无双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还是五六岁的模样，迈着小短腿跟在父皇身边，咯咯咯笑个不停。
即便是如今沉睡的凤无双，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梦境中自己的快乐，简单而真实。
两人走了一段路，很快就到了分别的时候。凤皇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道：“无双要好好地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梦中的小无双点了点头，被师父拉着手，一步一回头，直到再也看不见父皇的影子。
那便是她对亲情，最后的印象。
凤无双是被肚子的叫声惊醒的。
一醒来便发现脸上凉凉的，她伸出手摸了一把，全是泪。
飞快地擦干了眼泪，她突然停下了动作，警惕地看向桌旁那个玄色的身影。
他背对着她坐着，桌上一盏烛火，影影绰绰，凤无双只能看到他一头柔顺的长发。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那男子低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醒了。”
那男子慢慢地回过头来，视线与凤无双对上，凤无双愣了一愣。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如同幽谷深涧，像是能一眼看到底，但细看之下，却又发现什么都看不分明。那双眼睛的主人此刻正定定瞧着她，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审视。分明是个陌生人，但被他这样看着，凤无双却不觉得有什么排斥。
她始终还是清醒的，脑中闪过昏迷之前看到的那双靴子，不动声色地盯着面前这人的脚看了一眼，抿了抿唇，道：“你救了我？”
男子不答反问，道：“你叫凤无双？”
凤无双一惊，眼中多了几分防备，紧紧盯着男子，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时已经换了。
不同于那件多处撕破的，她如今穿的，是件干净的衣服，布料看着价值不菲。
她猛地起身，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痛得呲牙咧嘴，拼命忍住了痛，冷道：“谁给我换的衣服！”
男子眼中浮现出几分笑意，这女子倒是好玩，这么要紧的关头，先关心的，竟是这个。
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道：“我。”
凤无双倒吸了一口冷气，从小到大，即便是师父也不曾为她做过这样的事，这个男人，他怎么能！
她眼中迸射出几分寒冬般的冷意，若眼神可以杀人，眼前这男子怕是已经被她千刀万剐。
“你是何人！”
男子饶有兴味地盯着她，不错，还算沉着。
半晌，他唇边溢出一句：“莫子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