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李牧时站在阴影中抬起头，掏出手帕擦去额上的汗珠。
一辆板车从他的身边路过。
“这是怎么回事儿？”李牧时假作好奇瞥了一眼板车上的尸体。
宫内谁不认识这个寿宁宫的大总管，太皇太后眼前的红人儿李牧时呢？浣衣局的内侍忙上前道：“今日不知怎的，御膳房死了一个内侍说是失足落水。”
“真是可怜呀。”李牧时摇摇头，抬手将手帕扔在尸体上。
内侍向他行个礼，带着尸体向宫外去了。
“你别怪我，怪只怪你贪心。”李牧时转过身。落大的晋阳宫，上千的内侍宫女，死一两个人从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想到这里李牧时的嘴角露出一丝得色。
看见搬运尸体的板车从自己身边经过，林不韦微微皱起眉头，这几日，他始终在回忆那一夜的事情，他越发感到李牧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疯狂早已被赵梦尧看在眼中。
走到御书房门口，内侍将他带入房中，今天屋里多了一张古琴。
内侍退下，赵梦尧的神色如常，他伸手拉住林不韦的袖子：“师父，能不能教徒儿弹琴。”
这几日赵梦尧夜夜回想起师父和李牧时纠缠在一起的场景，他说不上的心痛或者难过，他反而在想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这般与师父亲近，委实是师父不爱自己，那师父为什么爱李牧时呢？想到这里他的思绪立刻被古琴所吸引，定然就是这个！
林不韦看看古琴，又看看赵梦尧，难道他知道了什么。林不韦心头一紧，忙问道：“皇上，可曾听过微臣弹琴？”
“师父，真是健忘，私下里你我没有君臣，只有师徒。”赵梦尧看到林不韦神情紧张，心里如同窥破了别人的秘密十分高兴，可嘴上却道：“徒儿，并不曾听过师父弹琴。”
听到这话林不韦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师父也不瞒你，我确实喜爱弹琴，不过君王应以国家为重，不可沉迷音律。”
这一番说教自然不入赵梦尧的耳朵，他眼中仔细观察林不韦的变化，心里暗暗发笑。“来来来，请师父教导徒儿吧。”
林不韦摇摇头，面对赵梦尧大大的，亮晶晶的眼睛，他始终无法说不。林不韦走到古琴前坐好，轻轻捻动琴弦，悠扬的琴音回响在御书房内。赵梦尧闭起眼睛，沉浸其中。
一曲终了，赵梦扑到林不韦怀中，“师父，快教徒儿吧。”
看到赵梦尧撒娇卖萌的表情，林不韦无奈地摇摇头，回想起这一手好琴，原本就传自赵梦尧的父亲赵明帝之手。再经由他传给赵梦尧，这真是天意。
“好好好。”林不韦面带笑容，他让赵梦尧坐在他怀里，手把手教他弹琴。软软小手，握在林不韦的掌中，一种异样的感觉涌入赵梦尧的心中，他突然想起那一夜自己躲在画后看见林不韦的身体，竟然是那样的美。他梦想有一天，能取代李牧时的位置。
日已西沉，赵梦尧特别恩赐林不韦一同用膳，直到月上枝头，林不韦这才从晋阳宫出来，真不愧是赵明帝的儿子，在音律上的悟性竟然这么高，林不韦想着脑海中却又出现赵明帝的模样。他深深叹口气，再也回不来了。
阴影中藏着李牧时，他一整天哪里都没有去，就站在这里，静静地等候林不韦，他期待赵梦尧愤怒的表情，林不韦惊恐的眼神，嫉妒的毒蛇已经吞噬了他的心，然而整整一天，晋阳宫内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消失，直到他看见林不韦神色如常地从宫内走出来，他再也忍不住了。
李牧时站在宫墙下，向林不韦深施一礼：“拜见荥阳郡王。”
这突如其来的问候让林不韦一愣，他借着月光才注意到影藏在宫墙下的李牧时。
“原来是李总管。”林不韦不由得后退一步，冰冷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礼节性的笑容。
“你……”看到林不韦的表情，李牧时心头一痛，无形间自己与林不韦的距离又远了几分。他恨林不韦，计划陷害他，可林不韦只要向前一步，自己心中的恨就会烟消云散，林不韦的这一退，在李牧时的心头又添一道伤疤。
强压住狂乱的内心，李牧时调整情绪笑道：“林大人不必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在这里见你一面。”
“无论如何，不韦始终不忘，晋颐居琴瑟相合。”林不韦看到李牧时有些局促的表情，他的内心柔软了起来，他上前一步握住李牧时的手，脑海中又想起雪夜中苍白可怜的小脸。
林不韦的举动反而让李牧时有些措手不及，李牧时眼中的真挚让他疑惑，难道他只是为了拉拢我做的表演？
林不韦看出李牧时眼中的疑惑，此刻在他心底拉拢利用李牧时和一份真挚的情感交织在一起，他也分不清哪个多一些。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拉住李牧时的手又紧了紧，虽然这不是爱，林不韦的心早就给了赵明帝，可并不妨碍他对李牧时怜惜之情。
李牧时感受着从林不韦手上，眼里传递过来的情感，一滴泪划过他俊美的脸，他伸出另一只手搭在林不韦的手背上，轻轻的摩挲，贪婪地吮吸这渴望已久的温情。
“应付太皇太后真是为难你了。”林不韦伸手擦去李牧时眼角的泪。
什么都不用说，李牧时开始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他摇摇头。两人在这月色里的宫墙下默默矗立了许久这才分开。
临别前，林不韦将一只精美的檀木盒送到李牧时手中，然后转身离开了晋阳宫。
李牧时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林不韦的背影上，直到他消失在宫门的拐角，这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包曼陀罗香粉，和一束头发。
一场政治风暴这这个夜里暂时化为无形，可树欲静，而风不止，谣言在落大的晋阳宫内开始蔓延。对象正是林不韦和赵梦尧。
